听到是陈家豪的声音,陈安也懒得去看。
沈槐诗看着脚下的两只滚圆的白毛兔和两只油光水滑的媒鸡,感觉到很是不可置信。
此时的天色也已经暗沉了大半。
可此时的沈槐诗却觉得,陈安这个庄稼汉,看起来竟然比城里那些穿呢子大衣的大官儿们还要亮堂些!
其实,沈槐诗前晌听陈安说整座大山都是他的猎场,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宛如大寨,也就是大跃进时候的虚口号,假大空的话语罢了。
毕竟陈安头回赶山,身上没带半杆枪,手中还只有一根麻绳,就连陷阱都是自己就地取材做出来的简易的套索陷阱!
哪怕是像陈家豪身上带着一把枪,说这话都会显得可信那么几分。
因此刚开始,沈槐诗心中还觉得陈安有些急于求成、好高骛远,对他生出了一点不太踏实的印象。
但就在陈安说完那句话之后,他的陷阱很快便逮到了一只七八斤的雪兔。
那时沈槐诗虽初见端倪,但还是觉得或许是因为陈安的陷阱只适合逮兔子、又恰好赶上了个好运气,才能一天逮到两只如此肥硕的雪兔。
可在第二只雪兔被丢到埋藏第一只雪兔的坑里之后,两只竹鸡便几乎是一前一后跳进了陈安的陷阱当中。
以至于陈安只用了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便从从容容的,足足逮到了四只猎物!
四只猎物或许看起来少,但能在半下午的时间内逮到四只猎物的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屈指可数!
饶是沈槐诗是个下乡知青,心中也无比清楚,这绝非是仅仅靠着运气能做到的。
因为光是这两只七八斤的雪兔都至少能卖二十多元!
虽说抵不上城里工人的工资,但这些钱已经是能比大部分村里的村民们一个月的收入还要多出好几块钱了。
更何况,陈安还逮到了两只媒鸡!
媒鸡虽然是竹鸡的一种,肉量也不大,但偏偏生得稀有,在市面上足足能卖到十元钱一只!
也就是说,陈安仅仅是用了几个小时,便捕获了四十五元左右的猎物!
甚至他都没有枪,只是靠着一根麻绳和一把切割麻绳和树枝的短刀便能捕获如此之多的猎物。
这样的辉煌战绩甚至是一些携带枪支赶山的老猎手都无法达到的!
毕竟这些钱已经可以顶得上城里三级工整月饷钱,都足够买一台崭新的红灯牌收音机,或是一辆二手的飞鸽自行车了!
这样来上半个月,还真有可能攒齐那高额的彩礼!
才刚刚二十出头的陈安,便轻易做到了许多经验丰富的老猎手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而这件在书本理论上都做不到的事情被陈安轻易做成,这又如何能不让沈槐诗感到惊讶?
陈安感受着沈槐诗的惊讶,心情同样不错。
前世他第一次打猎只稀里糊涂打到了两只野兔,都不足以让自己混入黑市。
因此他只能把猎物卖给压价的供销社,少赚了不少钱,还耽误了不少更换和升级猎具的时间。
可这一次他的收获足足是前世的两倍还多!
虽说这些钱和家里给陈家豪结婚出的那一大笔彩礼钱没法比。
但如此丰富的收获,完全足以让他进入黑市,一次性更换好自己所需要的猎具,为之后的赶山狩猎而做准备了。
趁着天还没黑透,陈安便又用麻绳和几根结实的树干造出了一辆简易的板车。
这种板车没有轮子,很像是传统的雪橇,在常年覆盖积雪的大兴安岭是一种极为常见的运输工具。
虽说这一次的猎物不算沉,但他之后肯定会打到更丰富也更沉重的猎物,想要每次都靠自己拖回去显然不太现实。
有这么一辆板车,之后往返山林也会容易许多。
只是陈安刚打算带着沈槐诗下山,便看到林子深处晃晃悠悠走出个不停咳嗽的人来。
那一副怪异的造型差点吓着沈槐诗。
但借着最后一点儿天光,她才总算是看清楚,来人居然是陈家豪!
只是此时的陈家豪歪歪扭扭背着那杆猎枪,脸被熏得黢黑,两只眼睛红扑扑的,整个人完全不似和陈安对赌时的意气风发。
尤其是精准被黑灰围起的两个眼圈,让他看起来无比滑稽。
想必之前他发出痛呼的时候,就是因为火药扑到了脸上。
燎得生疼罢了。
“他没受伤。就是不会用枪,把火药灰都崩自己脸上了。”
陈安解释道。
最后一束辉光半洒在沈槐诗白皙的脸上,刚好映见她一只玉手掩嘴偷笑的模样。
饶是陈安都不由得看得愣神。
若是那褒姒的笑容和沈槐诗一般清美,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你开了这么多枪,把自己都搞成这样,肯定打到了不少猎物吧。总不能是伤敌为零,自损八百吧?”
回过神来的陈安看着两手空空的陈家豪,出言调侃道。
陈家豪没打到猎物,还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本身就窝了一肚子火。
现在被陈安在沈槐诗面前揭伤疤,他更是气得直想骂街。
但他打眼一看,陈安竟然也是两手空空!
陈家豪两眼一吊,冷笑一声:“你不也没打到猎物吗?你是不是想说你没枪才这样的?我告诉你,打不到猎物别怪这怪那,要多找找自己的问题!”
陈安不答,只是一味嘲笑。
陈家豪也懒得继续说话。
他还急着回家洗掉脸上的,味道刺鼻的火药呢。
当然,肯定也忘不了顺便在徐慧芝两人面前吹吹耳边风。
陈家豪知道,他这个大哥在十里八乡,那可是出了名的孝子!
陈安和他说话敢夹枪带棒的,但空着两手回家之后,还不是要乖乖站着挨爹妈训!
“你怎么不告诉他你打到猎物了?”
看着陈家豪的背影,沈槐诗有些疑惑地问道。
所有人都不看好陈安,但偏偏陈安最争气。
她觉得陈安现在被陈家豪看轻了,也合该搬出自己猎到的猎物来证明一下自己的。
但陈安却摇了摇头:“给他看干啥?这猎物是我打到的,给你换彩礼的,咱夫妻俩都看见了不就行了?”
陈安知道,要是自己也表现出没有打到猎物的表现,陈家豪回去肯定会嚼舌根的。
“陈安!”
沈槐诗又是一阵羞恼,觉得自己特意上山和陈安说的,关于订婚的话都白说了!
“迟早得改口,提前适应适应也没事儿!放心,没人听见!”
陈安胡诌了一嘴,便拉起板车下山。
沈槐诗臊得火烧火燎,但又说不过陈安,只能低下头,迈起长腿,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往知青点跑。
陈安也没再说话,只是偷偷笑着,默不作声地跟在沈槐诗身后。
眼见她低着头走进了知青点里的女宿,陈安才拉着车朝自家的方向走去。
只是刚走到家门口,他就听到院里传出来的徐慧芝的大嗓门。
“陈启明!陈安赶了一下午山啥也没赶到,那不是浪费时间吗?我不管,反正等他回来你必须跟他说,让他明天回咱家的自留地里劳动去!”
他们一家人刚刚一同吃完晚饭。
徐慧芝出屋是为了洗碗,却和陈安撞了个正着!
果然如他所料。
陈安心里冷笑一声。
两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