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
叶富贵拉不动叶小川。
就干脆把钱塞给他，两只手拽住他的胳膊，脚蹬地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那谢谢戴叔了。”
叶小川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数出了厚厚一沓子纸币。
“总共五百二十五，你点一点。”
这下不光叶富贵，戴叔也吃了一惊。他的眼睛眯了眯，接过叶小川手里的钱。
“不用点了。”
“给。”
“一张自行车票，一张手表票，四十五张工业券。”
叶富贵也不拉叶小川了，手无意识的松开。
啪嗒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
“小川，你你你，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这么多钱，买什么自行车啊？不当吃不当喝的。
留着去国营饭店，那得吃一年了吧？
叶小川解下肩上的大八粒：
“戴叔，辛苦你帮我看一下，我买了东西就回来拿。”
直到被叶小川拉出农资站，叶富贵整个人还是眩晕的。
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
“小川，你到底有多少钱？咱们全村人绑一起也没你钱多吧？”
“你别买自行车了，留着钱修修房子，娶一个好媳妇，好好过日子多好？”
……
他念叨得没完没了，叶小川头都疼了。
“富贵哥，这可是叶队长交待的，任务需要，记得保密啊。”
“什么？叶队长他——”
“我懂，保密保密。”叶富贵捂住了嘴，想了想靠近叶小川。
“钱也是他给的？”
……
百货楼离农资站不远，叶小川他们很快就走到了。
两人刚一进门，叶富贵就看花了眼。
“哇！”
“小川，你看这个，好好看啊。还有这个，自行车！”
“快看快看！”
百货楼大厅里，停着一辆崭新的凤凰自行车，把手上系了一朵大红花。
看着还不错，叶小川打算上车试一下。
“啪！”一声。
叶小川的胳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摸什么摸？乡巴佬，摸坏了你赔得起吗？”
营业员一脸鄙视，撇嘴盯着叶小川。
叶小川穿着供销社买的棉袄，身上裹了一张兽皮。
叶富贵穿得比他还差，身上补丁摞补丁，每一块儿好布。
村里大家都穿得差不多，没觉得什么。
可和城里人一比，区别就很大。
营业员早就看见他们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自行车可是金贵东西，他们这里也就只有两辆自行车。
万一被乡巴佬碰坏了怎么办？他们赔不起，难道自己赔吗？
“同志，我就是来买自行车的，我不试一下怎么买？”
“买自行车？”营业员冷声嗤笑。
“没钱买还想着过干瘾，你看就看了，还想来这儿蹭车骑？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我车还没卖出去就试坏了。切，脸皮真厚！”
“没见过这样的人。”说着话，营业员还翻了一个白眼。
叶小川气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没钱买？”
营业员大妈吐了口瓜子皮：
“别猪鼻子里插葱芽儿，装象了。你要能买起自行车，今天我跟你姓！”
旁边的营业员大哥拉住她：“小刘，你别激动。”
叶小川笑了笑：
“行，这可是你说的，不过我不用你跟我姓，我可没这么大的闺女。”
“如果我今天买了自行车，你就向我们鞠躬道歉。”
大妈哼了一声：
“行，你要是买不起，向我下跪道歉。”
营业员大哥摇了摇头，有点无奈。
叶富贵挺了挺胸，小川怀里可是揣了好多钱呢。
他数都数不过来，不就一辆自行车吗？
叶小川看向营业员大哥：
“大哥，这辆自行车怎么卖？”
大哥同情地看着叶小川：
“小同志，这辆自行车二百块，还要一张自行车票，三十张工业券。进回来一个月了，一直没有人买。”
这年月，干什么都要定量。县里有自行车票的没多少人，还要钱和工业券，谁卖得起啊。
“你要是—”
营业员大哥刚想劝叶小川道歉，叶小川递上了钱和票。
“你点一点。”
大哥赶紧一把接过去，仔细点了点。
“不多不少，正好二百块钱，一张自行车票，三十张工业券。”
大哥亲自把车交给了叶小川。
“小兄弟，以后这辆车就是你的了！”
营业员大姐脸色僵硬，像吃了死苍蝇一样。
叶小川支好自行车，看向了她。
“这个女同志，刚才你说的，我要买了自行车，你就向我鞠躬道谢！”
营业员大姐向同事们求助，大家都当没看见她一样。
开玩笑，能随随便便就买自行车的人，他们可得罪不起。
营业员大姐不情愿的鞠了个躬：
“对不起！”
叶小川没搭理她。
大姐讨了个没趣，扭着身子回了柜台，嘴里嘟囔着：
“打肿脸充胖子！”
声音很小，但叶小川耳力过人自然听到了。
他拉着叶富贵去了柜台：
“把这块儿表拿给我看看。”
大姐只当没听见，把脸扭到了一边。刚才的大哥赶紧走过来。
“小同志，我给你拿，这块儿是吧，你真识货，这是我们新到的货。”
大哥小心的把表拿出来，帮叶小川试戴。
叶小川抬手看了看。
“还行，就它了。”
他利索的掏出手表票，钱，和工业券，递给了大哥。
大哥有点愣，但很快帮叶小川调好时间，还细心交待他怎么维护。
一直到叶小川离开，营业员大姐都没缓过神。
本来是她的顾客，这下变成了别人的，明天又要挨领导骂了。
看热闹的顾客们交头接耳，还偷偷对着营业员大姐笑。
马路上。
“小川，你慢一点，我要摔下去了。”
叶富贵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两只手紧紧抓住了叶小川的衣服。
一路大呼小叫回了农资站。
叶小川把自行车包好，放到牛车上，背着枪跳上了牛车。
一甩鞭子。
老黄牛晃了晃脖子，抬腿往城外走去。
叶富贵手上戴着叶小川的新表，兴奋极了。
他左看右看。
“小川，你说这个是什么针来着？”
“分针。”
“那这个呢？”
“秒针。”
“那现在几点了？回家你先借我戴几天呗，我还没戴过手表呢。”
……
下午五点十分，牛车缓缓驶进了北庄村。
“马叔啊，吃了没？我和小川去县里了。”
“哎！”
“这么大一块儿手表，好沉好压胳膊啊！”
叶富贵把棉袄袖子高高撸起来，露出腕上的表。
马叔揉了揉脸：
“富贵儿，你买手表了？这可是金贵玩意儿，你哪儿来的钱？”
大家一窝蜂围了上来，眼睛都红了。
他们饭都吃不起，叶富贵竟然买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