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当徐年抬起头时,那堆杂乱无章的图纸在他脑海中已经变得条理清晰,所有错误和过时的信息都被一一标记,甚至一些被忽略的关键细节,也都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其中有几处被前人标注为“技术瓶颈”或“无法解决”的旧图纸错误,徐年凭借着系统提供的现代知识,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这些错误,恰好就是这个攻关项目之前一个小阶段停滞不前的原因之一!
接下来的两天,徐年表面上依旧在慢吞吞地整理资料,实际上却是在将系统分析的结果,用自己的方式复刻到纸面上。
第三天下午,吴博文掐着点儿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怎么样啊,徐大技术员?资料整理好了吗?别告诉我你还没开始吧?”
徐年从一沓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图纸后抬起头,指了指桌面上分门别类码放好的资料:“吴研究员,幸不辱命,已经全部整理完毕,这是目录和重点标记。”
吴博文脸上的笑容一僵,难以置信地拿起那份厚厚的目录和标记清晰的图纸。
他快速翻了几页,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这小子,竟然真的做到了?而且,这整理得……也太他妈的专业了吧!比他自己弄的都好!
“哼,装模作样!”吴博文心里不爽,嘴上却不肯认输。
“谁知道你是不是胡乱归类的,这里面的技术细节,你一个从工厂车间出来的工人,能看懂多少?”
就在这时,徐年指着其中一张被他用红笔圈出来的旧图纸,开口道。
“吴研究员,这张关于‘高频感应淬火’的工艺图,我发现其中有一个关于线圈匝数和电流频率的参数计算公式,似乎存在一个基础性的逻辑错误。”
“如果按照这个公式进行,会导致淬火层深度和硬度都达不到设计要求,甚至可能损坏工件。”
吴博文一听,当场就炸了毛。
“你说什么?!”他一把抢过那张图纸,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你懂什么!这可是当年苏联专家留下的图纸,经过多少人验证过的!你说有错就有错?你以为你是谁啊?”
“一个连大学校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的工人,也敢在这儿质疑权威?我看你就是想哗众取宠,故意找茬!”
他声音越说越大,引得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吴博文见状,更是得意洋洋,以为抓住了徐年的小辫子,指着徐年的鼻子,语气极尽嘲讽。
“大家伙儿都来评评理!一个连基本理论都没学过的人,拿着张几十年前的图纸就敢说三道四,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徐年站在那里,任由吴博文唾沫横飞,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就在吴博文以为徐年已经被他驳得哑口无言,准备再好好羞辱他一番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前几天在炼钢厂视察时,对徐年另眼相看的陈工程师。
陈工程师今天恰好被邀请来攻关小组指导工作。
他一进门,就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
吴博文一见是陈工,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还是不甘心地指着徐年告状。
“陈工,您来得正好!这个新来的徐年,不知道天高地厚,拿着张老图纸就敢说有错误,这不是胡闹嘛!”
陈工程师眉头微蹙,目光在徐年和吴博文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徐年桌上那沓整理得井井有条的资料,以及那张被圈出来的旧图纸上。
他走过去,拿起那张图纸,又看了看徐年做的标记和旁边写下的几行分析。
越看,陈工程师的表情越是凝重。
他放下图纸,又拿起另外几份被徐年标注了“存疑”的资料,仔细翻阅起来。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工程师身上。
过了足足有十多分钟,陈工程师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徐年一眼,然后转向吴博文,声音带着严厉。
“小吴,这张图纸,徐年同志指出的问题,你看过了吗?”
吴博文梗着脖子:“我看过了,陈工,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一个工人……”
“工人怎么了?”陈工程师打断他,语气加重了几分。
“技术面前,人人平等!我看徐年同志提出的这个疑点,非常有道理!这个公式,确实存在逻辑上的不自洽!”
他拿起那张图纸,走到办公室中间的大讨论桌旁,又叫过来两位小组里资历较老的技术专家。
三人对着图纸和徐年的标注,低声讨论,不时还拿出纸笔进行验算。
吴博文站在一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心直冒汗。
又过了半个小时,在一次小组技术讨论会上。
陈工程师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徐年身上。
“同志们,今天我要特别表扬一下新来的徐年同志!”
“他在整理旧有技术资料的过程中,凭借其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和扎实的分析能力,发现了几处长期被我们忽略的关键性图纸错误!”
“特别是关于高频感应淬火工艺的那个参数公式,经过我们几位老同志的反复验算和讨论,确认徐年同志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这个发现,对于我们攻克目前项目的一个小瓶颈,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哗——”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和议论声,所有人看向徐年的目光,都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陈工程师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投向了脸色早已涨成猪肝色的吴博文。
“与之相对,吴博文同志,作为小组的年轻骨干,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不仅没有发现这些存在已久的问题,在徐年同志提出疑点时,反而采取了嗤之以鼻、甚至当众嘲讽的态度!”
“这种对待新同志的傲慢,这种对技术问题的草率,是我们科研工作中绝对不能容忍的!”
吴博文低着头,脸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脸,打得太狠了!
一直表情严肃的孙总工程师,此刻也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徐年一眼,那眼神里,虽然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明显多了一点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