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小口小口吃着碗里香糯的猪宝。
看着连饭都顾不得吃，就又开始忙活的陈元，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好像的确和先前有些不同了。
虽然陈元依然总是冷着脸，摆出一副很凶的样子。
但他镇定的气质让她莫名有了那么一点点心安。
陈元不知道秦素正在背后用一副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只是一边做着手艺活，一边思索着小围的事情。
现在是1980年，国家还没有出台保护动物的政策。
野猪野狼还时不时进到农田里捣乱，也被归为了有害动物一类。
因此国家不仅号召打猎，还会针对部分地区出台并落地一些倡导集体打猎的制度。
而这年头的东北农村，大多数人都只能维持个温饱。
所以在依山傍水的地区，打猎便成了一个重要的经济来源和农闲时的副活。
至于落地到陈元所在的宁安村的政策，便是沿袭以前旧的打围制度，在农闲时组织猎手大队和猎手小队上山围猎。
围猎方式分为小围和大围两类。
大围是倾尽大半个村庄乃至整个村子的青壮年劳力联手去狩猎野猪、棕熊、虎豹之类的大型猛兽。
这样的围猎声势浩大，通常分为两队。
前队骚山，负责驱赶小型猎物，清空猎场，只留下目标猛兽。
后队则是全副武装的捕猎队，相互配合，负责绞杀被包围的猛兽。
其实主要是为了讨个开年的好彩头。
但要是说起真正的捕猎，那还得是小围。
小围则是将猎手大队打散，分成三到五人一组的猎手小组。
小围期间，打猎得来的猎物要按指标上缴一部分。
若是有小组运气好、实力强，能打到超过指标的猎物，还能分一分，用来下下酒，打打牙祭。
也可以选择一同交上去换些米面粮油。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
但是王芸自然不可能是让陈元过好日子的。
她临提前一天强硬地逼迫陈元去小围，就是要让陈元夫妻俩去山上吃点苦头！
王芸这是掐准自己今天这么一闹之后，绝不会有小组敢带陈元一起参与小围！
队伍围猎和两人捕猎的难度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围猎围猎。
少个“围”字，就难成猎，便是天壤之别！
小型猎物一般都身形小，隐蔽性高，跑的还快，极为难寻、难捕。
若是一个小组分头行动，四面包抄，一人带着一条鼻子灵的猎狗，布下堪称是天罗地网的陷阱，哪怕是光抓抓野鸡野兔，也是能很容易达到指标的。
但若是让两个人在冰天雪地里去寻找这些小动物，那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更别提这两个人还要补上一支小队的指标了！
而且就算是四五个人的小组，若是运气不好或是水平不够，也很可能完不成对应的指标，只能向别人借上些肉补上自己的缺口。
远没有两嘴一张就说得那么轻松写意。
等小围结束之后，陈元要是补不上指标，就只能拿家里那头野猪的肉去抵。
她从来没有上报过陈元的小组，因此到时候，这头野猪还是要到了她的手里的。
贪婪算计，真是令人恶心！
......
陈元对王芸的这点小心思一清二楚。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也向来不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窝囊性子。
王芸若是还要继续针对他和秦素，他也不会让王芸一家好过。
不过他暂时还懒得去搞王芸夫妇。
毕竟嘛，现在还是让自己家里过得好些这件事更重要一点儿。
陈元如此想着，满意地掂了掂自己刚做好的兽夹。
这夹子有着错口锯齿型的啮合齿口，完整的机括和牢固的底座。
这是十几年后才逐渐成为主流的兽夹，在如今这个年代完全是未曾出现过的。
虽然受限于材质，陈元暂时并不能将它们完全做成后世改良过的完美兽夹。
但是比起现在主流的那些捕鸟笼之类的东西，绝对是好用得多。
这也是陈元敢于孤身去打猎的原因。
他的能力，远超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人！
六十斤猎物，对别人来说是一定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但是对于陈元却是未必！
现在这个年代，在东北的村庄，最适合让陈元白手起家的途径还是赶山打猎。
陈元要让生活过得更好，总归也是要上山讨食的。
他倒是可以选择把猎物卖给收购野味儿的商人，但收购商普遍会压低价钱。
有了小围这样一个能平价把猎物换成米面粮油的官方渠道，对陈元而言也并非坏事。
而且在这个年代，不参加集体劳动这顶帽子若是被有心之人指摘出来，所面对的后果也不是现在的陈元可以承受的。
只要参加集体劳动，这顶帽子就永远不会戴到他的头上。
陈元心里如此想着，手上却是丝毫不慢，如法炮制地将剩下几个夹子全都改好后，天边已经有了一丝亮色。
陈元胡乱吃了些已经凉了的肉填饱了肚子，就打算赶个早上山。
小围是每个小组各自划地围猎，先到先得。
饶是陈元也得先挑一块好些的地块，不然面对巨量的任务指标，也未必能达到要求。
“陈元，等等我......”
听着身后怯生生的话，陈元转头看向眼眶红红，脸上憔悴无比的秦素。
秦素的状态不是很好，她的眼睛和精神都有着不小的负荷。
再不休息的话，她的身体很可能吃不消。
“带你干什么，好好睡觉！不要去给我当累赘。”
陈元知道现在的秦素听不进去话，只能用不耐烦的语气吓她一下。
没等秦素解释，陈元就摆了摆手，指着地上的野猪道：
“你要是真没事干，就等天亮了之后去把野猪卖了，把欠下的钱还了去。”
转头看了看，陈元一口吹灭了油灯。
“赶紧睡觉，别白瞎我的灯油。”
“好吧......”
看秦素怯生生蜷回到炕上，陈元才摸着黑出了门。
稍微适应了一下黑暗，陈元便拖着自己做的拖车，带着阿苦，向着大山的方向徐徐走去。
......
山和村子离得不远。
陈元看着薄薄积雪上的各种各样的脚印，依照自己的经验，很快便选定了一处地方，布起了自己做好的各种陷阱。
兽夹和捕鸟笼，都被陈元恰到好处地埋到了雪里。
莫说是动物们看不见。
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不仔细看也都完全看不到这些陷阱的存在。
布好陷阱，天色转亮几分。
陈元雪橇上的竹篓子里已经多了几只灰松鼠和野鸡。
这些猎物全身上下，只有心脏位置有一个显眼的血洞。
它们全都是被陈元顺手一箭射死的。
就算是神枪手，也很难做到枪枪如此精准毙命。
更别说陈元手中只有一把普通的长弓了。
若是被人看到，恐怕还会引起几阵惊呼！
东方将明，山下也逐渐有了些声响。
参与小围的青壮们正三三两两上山。
有眼尖的已经看到了陈元。
不过没人和他打招呼。
大伙只是各自边走边嬉笑。
“你们看，那不是陈元吗？来得比咱们都早，看样子是真被王芸搞怕了！”
“害，你管他作甚！等小围完，王芸肯定要把他家都搬空！可别跟他说话，要是让王芸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给咱穿小鞋呢！”
“是啊！还是快走吧！不过......这陈元水平不行，抢地盘倒是有一手，我本来就想占着这块地呢！有人说在这地儿见过蜜狗子呢！”
“得了吧，先不说这山里有没有蜜狗子，就算是有，就你这水平，也能逮到？”
之前的青年本想搭茬，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几声响动。
随后便是“砰”的一声巨响！
这声巨响就像是一声平地惊雷，把他们都吓了一大跳。
他们听得出这似乎是夹子咬合的声音。
但一般的夹子咬合声绝没有这般清晰。
陈元却是挑了挑眉。
是他布下的夹子的动静。
按他布夹子的手法。
这最后一个夹子。
逮到的一定是个大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