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诚?”
看到他的瞬间,许银钗呆了下。
她下意识地想说:你就算给我买票,我也不会原谅你的,不要再献殷勤了!
可话到嘴边,她又猛地顿住。
因为杨文诚把皮包丢在地上,骂她破烂货的那一幕钻进了她脑海里。
果然,杨文诚压根没有给她买票的意思,付钱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最后一个座位。
许银钗的眼睛慢慢瞪大:“那是我的座位……”
“它上面写你名了?”
杨文诚撇撇嘴,抱着皮包靠在座位上。
不坐车座,要么就自己带个板凳坐走廊里,要么就坐在司机身边,那个大发动机的盖子上——这地方,全车最颠。
肠胃不好的人坐一路,晚饭都能吐出来。
没办法,这年代的大巴车就是这样的,没有太多选择。
杨文诚既然占了最后一个座位,那许银钗只能坐在发动机盖子上了。
看着绝情的杨文诚,她狠狠一咬嘴唇,眼眶浮上了一层水雾。
她长得漂亮,还真有人看不下去了。
坐在旁边的哥们拍了拍杨文诚的肩膀:“唉,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人家小姑娘抢座位啊?说话还这么难听,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人家姑娘颠簸一路啊?”
“也对。”
杨文诚动了下。
许银钗心中一喜。
难道文诚要给我让座?
他要回心转意了?
却见杨文诚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直接闭上眼开始打哈欠:“眼不见为净。”
“靠,我让你别眼睁睁看着,是让你给人家让座,不是让你闭上眼。”
旁边的似乎想在美女面前表现一下,义正言辞地说:“知不知道什么叫女士优先啊?”
“女士优先那你让座好了。”
杨文诚全然不在乎。
旁边哥们迟疑了会,还是没起来让座。
许银钗是好看,可好看也不是他们的对象,为了她自己颠簸一路,纯属犯贱。
再说了,他替站出来说话,也是希望能跟许银钗坐一路,为此自己反而站起来,那不是有病吗?
见杨文诚无视自己,许银钗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刚要落下,旁边司机不耐烦地催促道:“坐不坐啊?不坐就下去。”
“我不坐了!”
许银钗抓起包就要下车。
她不要跟杨文诚坐在一起!
看到他,她就又委屈又难受!
可走到门前又顿住了,乖乖坐在了发动机盖上,抱着书包,可怜巴巴的样子。
不坐大巴,她只能去跟猪仔羊仔挤三轮车。
大热天的,那个味道,她受不了。
车子发动后就开始颠簸了,这年头的路实在太难走了,尤其是要路过很多村落,每过一段时间,还会有人上来跟她挤发动机的盖子。
有几个老爷们,满身都是汗臭。
加上许银钗有孕在身,没一会就受不了了,感觉鼻子里都是汗臭的味道,浑身的骨头也快散架了。
以前有杨文诚给她占座,她根本没受过这种罪!
终于,车子一停,司机师傅吆喝着某某村到了,下车得赶紧下。
这是前往县城中途的一个大村落,有不少人从座位上站起,开始下车了。
许银钗眼前一亮,心想终于换个座位。
可其他坐在发动机盖上的大哥比她动作快多了,很快座位就又被占满了,唯一剩下的一个座位……好巧不巧就是杨文诚身边的座位!
正是刚才替许银钗说话的大哥下车后,空出来的。
许银钗张了张嘴巴。
她真不想和杨文诚坐在一块。
光是看到他的脸,许银钗都会想到过去的点点滴滴,难受起来。
更别说身子挨着身子并排坐了!
可眼看又有人要上车,她再不换座的话,下半程还得跟满身臭汗的男人挤发动机盖。
她咬了咬嘴唇,还是很不情愿地走了过去,往里面挤。
杨文诚似乎睡着了,有人进出也没睁眼,只是挪了挪腿。
“他身上不像那些人一样,全是汗臭。”
许银钗不自觉地看了他一会,见他在睡梦中动了下,又赶紧挪开了眼睛,就好像怕被他发现自己偷看一样。
以前,她可是连正眼瞧杨文诚,都嫌烦的。
车座可比发动机盖子舒服多了,她刚才也是累得够呛,迷迷瞪瞪就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又一次身穿红妆,乘上了花轿。
杨文诚呢,双腿跪在轿子前,苦苦哀求她下花轿,说什么:“别说一千块,我把一万块都给你”、“我这辈子都听你的”之类的。
就跟以前一样!
而她,则轻轻探出脚尖,恩赐般说:那我就给你一个,帮我穿上红鞋的机会——
话没说完,她突然被推了下,一下就醒了。
干嘛呀?
我正梦到最精彩的部分呢!
许银钗茫然地左右看去,这才发现是一旁的杨文诚推醒了她。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更没有半点语气波动:“许银钗,能不能离我远点?看到你,我真的很恶心。”
许银钗脸色猛地一白。
这才意识到,她睡着时脑袋歪在了杨文诚肩膀上。
杨文诚察觉到后,立马就把她推开了。
“文诚,我们就不能回到从前吗?”
许银钗颤声问。
她自己都没察觉,她的语气里全是哀求!
“呵呵。”
杨文诚嗤笑:“你跟别的男人好的时候,没想过回到从前,逼我借高利贷的时候,你也没想过,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你很贱吗?”
许银钗脸色瞬间惨白。
她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因为杨文诚的动作、眼神都在告诉告诉她,他连一秒,都不想跟自己接触!
她已经亲手将最爱她的男人,推走了。
就这样一路来到县城,杨文诚都没有再跟她说话,下车后也是直接走人。许银钗跟在后面下车,茫然地看着杨文诚越走越远,特想哭。
她的想法,杨文诚才不在乎。
凭上辈子许银钗的所作所为,杨文诚觉得自己没选择报复,已经是很有素质了。
下车后,他立马朝供销社走去。
晌午十二点,供销社里人员不多,不少售货员都去吃饭了,只留有几个在值班。
李幼兰就是其中之一。
她旁边坐着个圆脸小姑娘,叫张琳,此时正托着腮帮子,看着不远处的食品区说:“听说因为那几个肉联厂的熟练工来了,食堂今天吃好的呢,小兰,怎么偏偏咱俩值班呀。”
她抱怨了句,又小声说:“听说那几个熟练工,是刘万锋主任特意给一个姓杨的老板找的,好像叫杨文什么……”
“杨文诚。”
李幼兰说。
“对,叫杨文诚。”
张琳点点头,轻咦了声:“咦,你认识?快给我介绍介绍?”
“杨文诚是我高中同学,还是我闺蜜的老公。”
李幼兰解释道。
“结婚了呀,可惜。”
张琳嘟囔了声。
李幼兰却眨了眨眼,没说出她的疑惑:她记得,杨文诚家很穷的。
可怎么突然有钱,跟刘万锋主任做起生意来了呢?
那天听说他要买一千斤肉,李幼兰就计划着找闺蜜许银钗问问,究竟是咋回事,难道杨文诚继承了哪位远房亲戚的遗产?
算一算也快到许银钗婚假结束,回来上班的日子了。
晚上去电话局宿舍一趟吧,也给许银钗道个喜,正想着,杨文诚从门口进来了。
她眼前一亮,抬手:“杨文诚,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