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没有她的埃及,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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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坦卡蒙抚上隐隐做痛的心口,那片方寸大的小天地,好像曾经有个女孩在那里住了很久,占据了他所有的柔情,又蓦然离开,留给他数千日夜的苦等。

或者她从未离开,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忘了的时候,于那无涯的记忆荒漠里,静静地开出一朵低进尘埃的小花,昭示着自己依然存在。

在那段漫长而孤寂的岁月里,他亲手种下数千朵蓝色矢车菊。

他也曾纳闷为何不是妖艳的曼陀罗,不是秀丽的风信子,不是高雅的睡莲,这种更符合王室身份的植物,或者是那些更娇更美的花儿,为何没有粉色,白色,黄色,紫色,红色,偏偏是这单调又冷清的蓝色,可耳边一直回绕着一个轻快甜美的稚嫩声音,像只调皮可爱的小虫子,日夜不休挠着他的耳膜,让他无法忽略。

那声音说—

“我最爱的是矢车菊,蓝色的那种,就像天空的颜色!图坦卡吞,要是哪天你把我弄丢了,你就种上一大片的矢车菊,等蓝色的花朵开满山坡,我就回来了!”

面前就是那片很大很大的矢车菊花田,依小丘的起伏蔓延,爬满了整个山坡。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换了多少种子,研读过多少农学家的著作,这片他精心培育的矢车菊就是不开花。

一朵都没有开过,一次都没有开过,一秒都没有开过。

只有光秃秃的花杆杵在地上,笼在渐沉的暮色之中,显得孤零零的。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女孩躲在这里。

就像孩提时,她藏在花丛里,软糯的小身子蜷成团子,黑溜溜的大眼睛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瞧着小王子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急得满头大汗,小手捂住嘴巴咯咯偷笑。

也许是一只野兔或是野猫受惊窜过,把草垛拨弄得扑簌一声,他似乎看到女孩,突然从矢车菊花丛中跳了出来,委屈巴巴地扑进他怀里。

图坦卡蒙立刻伸手抱住她,可胳膊一用力,女孩的影像便开始皲裂、破碎,图坦卡蒙怔怔地看向空荡荡的手臂,疼痛感瞬间从心端袭来,好像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他心尖上剥离。

图坦卡蒙忍无可忍地大喝一声,“艾!”

潜身于河中的侍卫应声而出,抚掉头发上的水草,朝他恭敬地行礼,“陛下。”

“传旨下去,搜查整个埃及,翻遍每一块土地,不要放过任何角落,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给我找到她!”

“臣立刻去办,”艾担忧地望向法老,“陛下,您怎么了?”

图坦卡蒙摆手,“退下。”

河边再次只剩他一个人。

斜阳不舍地亲吻着地平线,将他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