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楼的电梯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我把苏雨晴给的银色U盘抵在掌心,棱角硌得生疼。
这三天我几乎把教学区每个监控死角都翻遍了,连食堂后厨的泔水桶都掀开看过——直到今早七点零三分,辅导员的对话框突然弹出粉色泡泡。
“来我办公室,带着你的胃药。”她总是这样,连好消息都要裹着层糖霜。
此刻我盯着办公桌上那盒印着草莓图案的消化药,突然发现苏雨晴今天换了新耳坠。
珍珠母贝雕成的蝴蝶停在她耳垂上,翅膀随着她整理档案的动作轻轻震颤。
“经管院的王梓涵,你应该记得?”她推过来一沓聊天记录打印件,“去年创业大赛输给你的那个。”
我眼前闪过颁奖典礼上摔话筒的背影。
那些说我在音乐厅更衣间安装摄像头的谣言,居然是从学生会办公室的碎纸机里飘出来的——王梓涵趁着轮值整理档案,用左手往各院意见箱塞举报信。
这个细节让我后颈发凉,监控视频里那个戴鸭舌帽的身影,同样是个左撇子。
“他今早在教务处哭得像个被抢了奶瓶的婴儿。”苏雨晴忽然伸手替我抚平翘起的衬衫领,指尖残留着佛手柑护手霜的清香,“说要给你写三千字道歉信。”
我抓起药盒落荒而逃时,听见她在身后轻笑:“记得看夹层。”
药盒里躺着张手绘校园地图,红笔圈出南门银杏大道的长椅。
这个季节的银杏叶正处在青黄不接的尴尬期,像极了某些欲说还休的心事。
我数到第三十二片打着旋儿坠落的扇形叶片时,林若曦抱着琴谱出现在石板路尽头。
她今天系了条雾霾蓝的羊绒围巾,衬得锁骨处那枚雪花胸针格外清冷。
我起身时故意碰翻琴谱,泛黄的《爱之忧伤》总谱里飘出张泛黄的照片——七岁的小若曦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台阶上哭花脸,背后是散落一地的琴弓松香。
“母亲说眼泪会腐蚀琴漆。”她蹲下来捡照片,围巾流苏垂在我运动鞋上,“那天是我第一次明白,有些东西比音准更重要。”风掠过她发间沾染的松香,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谈起童年。
我把王梓涵的道歉信折成纸飞机,看着它撞碎在银杏树桠间簌簌摇晃的光斑里。
“就像这些谣言,”我伸手接住坠落的纸飞机,“看着张牙舞爪,其实连树梢都飞不过。”
她忽然抓住我手腕,指甲在昨天的红痕上压出月牙形的白印:“那这个呢?”我这才发现她今天涂了裸粉色的甲油,之前被琴弦磨破的指尖贴着创可贴。
“校庆晚会追光灯砸下来的时候,”我撩起袖口露出同样位置的结痂,“你推我那把留下的纪念品。”那天她穿着缀满亮片的礼服裙,手劲大得像是要把我推进时光隧道。
围巾的雾霾蓝渐渐晕染开深色水痕。
我假装研究琴谱上的修改记号,余光瞥见她把脸埋进羊绒织物里深呼吸,像只确认安全屋的流浪猫。
当她带着鼻音说起父亲出轨后母亲砸碎所有黑胶唱片的那夜,一片完整的银杏叶恰好落在我肩头。
“后来我学会用节拍器计算拥抱时长。”她突然扯下围巾,脖颈处淡粉的疤痕像串变调的音符,“三秒是问候,五秒是安慰,超过七秒就会……”尾音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碾碎,夏小幽设置的猫咪闹铃在两点十五分准时响起。
我按住她要摸手机的手,指腹下的脉搏跳得比《野蜂飞舞》还快:“现在节拍器显示多少拍?”
斜阳把我们的影子浇铸在长椅上,远处有人调试管风琴,低音C像块沉甸甸的松香砸在心头。
当林若曦睫毛上悬着的夕露终于坠在我手背时,后颈突然窜过系统提示特有的酥麻感——这次还带着咖啡过量的心悸。
暮色爬上她锁骨处的雪花胸针时,我们谁也没动。
琴房传来走调的《圣母颂》,某个音准飘忽的高音像极了命运在试音。
暮色将银杏叶染成蜜渍的金橘,林若曦睫毛上的水光晃得我喉咙发紧。
系统提示音像枚滚烫的硬币顺着脊椎滑进胃里,视网膜上跳出的湛蓝光幕炸开烟花特效——[好感度 20!
当前进度82%!
]
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走调的管风琴,掌心在运动裤侧缝蹭了三次才敢抬起。
她锁骨处的雪花胸针突然折射出细碎星光,原来暮色里藏着这么多偷看的星星。
那个...我嗓音哑得像是吞了把松香粉末,节拍器现在该数到多少拍了?
林若曦突然抓住我手腕按在她颈动脉上,冰凉的皮肤下搏动着慌乱的节奏。
当飘着消毒水味的创可贴蹭过我虎口时,远处图书馆的穹顶灯突然次第亮起,像是有人打翻了银河的调料罐。
八十二。她说话时呼出的白雾凝在我镜片上,是肖邦葬礼进行曲的速度。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数字的深意,整个人已经被清冽的松香气息淹没。
她的羊绒围巾缠住我后颈的瞬间,我清晰听见三声快门声——左侧梧桐树后探出三只手机摄像头,闪光灯惊飞了枝头的灰喜鹊。
别动。她闷在我肩窝的声音带着鼻音,那个...创可贴要蹭掉了。
我僵着脖子数她围巾的经纬线,直到她突然笑出声。
温热的吐息钻进我耳蜗:陈同学,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后颈会变色?她指尖划过我发际线,从耳根开始泛红,像日珥吞噬白矮星。
我报复性地把她的琴谱塞进两人之间,泛黄的谱面簌簌抖落几片银杏书签。林同学,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咸柠七味的?
她突然用额头撞我胸口,雪花胸针的棱角戳得我闷哼出声。
这个动作让我们同时想起校庆晚会那个混乱的雨夜——她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把我撞进消防通道时,也是这个不讲道理的力道。
喂,她揪着我卫衣抽绳打蝴蝶结,你早饭吃了流沙包?
心跳声像烤箱定时器。
我正要反击,后颈突然窜过电流般的酥麻。
视网膜上炸开金色警告框:[能量过载!
请勿连续使用情绪共振功能!
]视野开始出现重影,林若曦发梢的弧度分裂成两片振翅的鸦羽。
当心!
天旋地转间我被她拽坐在长椅上,她膝盖上那本《和声学教程》硌得我大腿发麻。
我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唇釉反光,突然发现她右眼尾有颗浅褐色的泪痣——之前被琴谱挡住的位置。
系统奖励的共情增幅技能太耗体力了吧?她突然开口,惊得我差点滚下长椅。
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爬:你...怎么知道
每次你瞳孔变成琥珀色的时候,她掏出薄荷糖塞进我嘴里,后颈都会浮现金色纹路,像电路板。糖球在她指尖转了个圈,上次在医务室给你量体温就发现了。
我呛得眼泪汪汪,突然意识到她今天喷的不是惯用的雪松香水,而是带着奶香的檀木调。
这个发现比系统暴露更让我恐慌,喉咙里的薄荷糖突然变成液氮炸弹。
别摆出被踩尾巴的表情。她抽出我兜里的胃药,苏老师给的草莓消化片,其实是助眠药吧?
上周三凌晨两点,我看到你从行政楼翻窗出来。
我捏扁了空的药盒。
那晚我溜进档案室找王梓涵的处分记录,没想到月光会出卖我的影子。
她突然把冰凉的手背贴在我额头:现在瞳孔颜色变回来了,要听个秘密吗?
琴房传来《月光》第三乐章暴烈的和弦,她说话声混在渐强的旋律里:其实追光灯是我故意踹倒的。指甲掐进我掌心,当时系统给我发布的任务是制造肢体接触。
我耳鸣得厉害,分不清是系统惩罚还是太过震惊。
她解开围巾露出脖颈完整的皮肤,哪有什么淡粉疤痕——那不过是防汗贴画。
七岁在维也纳弄丢松香是真,但...她突然凑近我翕动的鼻翼,我母亲是调香师,那天打碎的是她新调的冬夜协奏曲。
我猛地后仰,后脑勺磕在长椅靠背的雕花上。
她笑得像只偷到奶油的布偶猫,把创可贴拍在我手背红痕处:扯平了。
夜风卷起满地银杏叶的瞬间,我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抱着考研资料的眼镜男撞上路灯,骑单车的女生差点冲进灌木丛,更别提远处艺术楼此起彼伏的卧槽——看来明天校园论坛要炸。
林若曦却像完成演奏般优雅起身,把围巾甩成谢幕的缎带:明天早餐我要吃二食堂的熔岩巧克力包,七点二十见。走出五步又回头,记得把共情增幅技能冷却时间告诉我,这关系到下周的...训练计划。
我瘫在长椅上数天上的碎星,直到手机在裤兜里震出蜂鸣。
夏小幽的猫咪头像在锁屏界面蹦跶:[默默学长!
今晚排位赛求带飞!
(?ω*?)]还没点开消息,视网膜突然炸开血色警告框。
这次不是熟悉的湛蓝色,而是诡异的暗紫色波纹。
系统提示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耳道里摩擦:[警告...异常数据流侵入...新任务模块载入中...]
我猛地捂住嘴,喉间泛起铁锈味。
暮色中的银杏大道突然扭曲成梵高的星空,林若曦留下的薄荷糖纸在掌心融化成黏腻的糖浆。
当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我听见苏雨晴的佛手柑香气混着打印机油墨味,还有...手术刀碰撞的清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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