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的水腥气混着硝烟扑面而来，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众人咽喉。顾晚笙攥着密卷的指节发白，掌心的汗水浸透了卷边，仿佛要将这份承载着真相的文书融入血肉。对岸的云州城墙上，镇国公府的黑底龙纹旗猎猎作响，在夜风中翻卷如墨色厉鬼。投石机抛出的火弹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焰尾坠入民居，将半座城池染成炼狱。冲天火光中，百姓的哭喊声、房屋的坍塌声交织成人间惨状，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
沈明渊抹去嘴角血迹，断剑在掌心转了个圈，锋利的剑刃映出他眼底的血丝：“敌军主力都在南门，我们从城西的狗洞突围。”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胸前的伤口，绷带下渗出的鲜血早已凝固成暗褐色。?
“来不及了。”江承砚突然扯开染血的衣袖，露出小臂上蜿蜒如蛛网的青筋——那是中了“蚀骨散”的征兆，青紫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镇国公早就算准我们会逃，护城河四周布满了他的死士。”他说话时气息不稳，额头上冷汗涔涔，显然毒性已经开始侵蚀经脉。?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炸开数道水花，如同被投下巨石的深潭。十几名黑衣杀手破水而出，他们浑身裹着浸油的紧身衣，手中淬毒的鱼叉泛着幽蓝光芒，在火光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杀手们目光如鹰，甫一现身便呈扇形散开，将四人围在中央。?
翠儿举起弓箭，却发现箭囊早已空空如也，手指无意识地在箭筒上摩挲。顾晚笙将密卷塞进她衣襟，动作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护着她！”从沈明渊手中夺过断剑的瞬间，她触到了剑柄上的温热血迹，那是属于沈明渊的温度。断剑与鱼叉相撞的刹那，火星四溅，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虎口发麻，手臂几乎失去知觉。?
杀手们配合默契，形成合围之势。其中一人甩出锁链缠住她脚踝，猛地一拽。顾晚笙重重摔倒在泥泞中，后脑勺撞上石块，眼前金星直冒，鼻腔里充斥着泥土与血水混合的腥甜。“小姐！”翠儿挣脱沈明渊的阻拦，抄起地上的碎瓷片便刺向杀手，少女的指甲缝里嵌满泥浆，眼神却凶狠如困兽。?
混战中，江承砚突然凌空跃起，折扇如流星般点向杀手的命门。扇骨击打在穴位上发出闷响，他每出一招，嘴角就溢出更多鲜血，染红了洁白的扇面。显然是在强行催动内力，压制体内毒素。沈明渊趁机挥剑劈开包围圈，却听见城墙上传来熟悉的冷笑——镇国公嫡长子赵崇站在火光中，手中的长弓对准了顾晚笙。?
“顾晚笙，交出密卷，我留你全尸！”赵崇的声音混着轰鸣声传来，带着上位者的傲慢与狠厉。顾晚笙感觉箭矢破空的劲风擦过耳际，身后的树干应声而断，断面处木屑纷飞。她突然想起父亲教过的“听风辨位”之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调整呼吸。在又一支箭矢射来的刹那，侧身将断剑掷出。剑身穿透杀手咽喉的同时，也改变了箭矢的轨迹，堪堪擦过她的肩头，在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好本事！”暗处传来一声赞叹。一艘黑篷船无声无息地靠近河岸，船身吃水极深，显然载着不少人马。船头站着个身披玄色大氅的神秘人，斗篷下摆随风翻卷，在夜色中如同张开的蝙蝠翅膀。他抬手一挥，无数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地没入剩余杀手的穴位，将他们尽数放倒。顾晚笙警惕地握紧半截断刃，却见神秘人掀开斗篷——竟是当今圣上的贴身太监，曹公公！?
“顾姑娘，陛下得知镇国公谋反，特命老奴前来接应。”曹公公尖细的嗓音在战火中格外清晰，他拂尘轻轻一扫，身后的船上，三百御林军甲胄森然，寒光凛凛的长枪如林。船头悬挂的明黄龙旗被火光照得夺目，金线绣制的龙纹仿佛在火焰中翻滚。沈明渊和江承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谁能想到，在镇国公一手遮天的局势下，皇帝竟还有这样的后手？?
然而未等众人松口气，云州城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地面剧烈震颤，仿佛发生了地震。曹公公脸色骤变：“不好！镇国公启动了城防火药！”话音未落，整座城墙轰然倒塌，砖石与火舌冲天而起。巨大的气浪如同海啸般袭来，顾晚笙被掀飞出去，重重摔在船上，背部撞上船舷，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挣扎着抬头，只见烟尘中浮现出镇国公的身影。镇国公身披玄铁甲胄，手持巨斧，带领亲卫朝着黑篷船杀来。巨斧劈开空气发出呼啸声，所到之处，御林军纷纷避让。“保护顾姑娘！”沈明渊和江承砚同时跃起，却被曹公公拦住。老太监从怀中掏出一枚鎏金令牌，冷笑道：“赵镇国，你谋逆叛国的证据都在这儿了，还不束手就擒？”?
镇国公狂笑起来，斧刃劈开御林军的防线，溅起的鲜血染红了他的面甲：“曹顺！你以为陛下那病秧子还能...”他的话被一声凄厉的号角打断。北方天际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如同一条燃烧的火龙。一支绣着“勤王”字样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麻。领军之人骑着雪白战马，银甲在火光中闪耀——竟是平南侯旧部，霍将军！?
顾晚笙感觉眼眶发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父亲曾说过，霍将军为人正直，重情重义，没想到在这生死关头，他真的带兵前来。霍将军长枪一挥，身后的骑兵如离弦之箭般冲来，与镇国公的亲卫展开激烈拼杀。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
镇国公的亲卫在腹背受敌下阵脚大乱。顾晚笙趁机冲向镇国公，却在距离他三步之遥时，被一道黑影拦住。是赵崇！他的长弓抵住顾晚笙咽喉，眼中满是疯狂：“顾晚笙，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他的话戛然而止，一支箭矢穿透他的后心。翠儿握着从御林军借来的弓箭，泪水决堤：“谁也不准伤害小姐！”少女的肩膀微微颤抖，手中的弓箭还在轻轻晃动。?
镇国公见儿子身死，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巨斧劈向顾晚笙。千钧一发之际，沈明渊和江承砚同时扑来，一人抓住斧柄，一人点向他的穴位。三人缠斗间，曹公公趁机甩出绳索，将镇国公捆了个结实。当霍将军的军队赶到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镇国公府的残党纷纷跪地投降，丢下兵器的声音在寂静的战场上此起彼伏。?
云州城的大火渐渐熄灭，黎明的曙光刺破硝烟。顾晚笙站在残破的城墙上，手中的密卷和玉牌被朝霞镀上金边。曹公公宣读圣旨，声音在空旷的城墙上回荡，宣布为侯府平反，而镇国公将被押解回京，接受审判。沈明渊的伤口在简单包扎后仍在渗血，他倚着城墙，望着远方若有所思；江承砚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不止，血迹染红了手帕；翠儿却笑得格外灿烂，笑容驱散了一夜的阴霾。?
“顾姑娘，陛下宣你即刻进京。”曹公公恭敬地说。顾晚笙望着远方，那里是京城的方向，云雾缭绕中，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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