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冒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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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舍楼在办公楼的后面一栋,为了节约空间,进入宿舍楼,一条走廊左右各安排四人宿舍,长长的走廊,两边公用。

宿舍楼的后面是一道沟渠,约瑟夫听同事说那是城市用水的排污口。

所以每到夏天,被分配到靠近沟渠的那边,窗户总是紧闭的,毕竟那味道着实是上头。

约瑟夫也是挺倒霉的,不想看到什么来什么,103房间好巧不巧就是安排在北边,如果进门面朝走廊尽头,也可以说是右边。

屋内的设施简单的,四个角落四张床,不像后世的宿舍那般,利用最大化,一张床,搞个上下俩铺,上铺想上床,还要在旁边搭个扶梯,以及被人念叨最多的就是如果上面的人放屁,下面的人遭老罪了,基本总能第一时间充分吸入鼻腔。

俩张床的中间摆着一张一张书桌隔开,剩下就是几把椅子和一个设施简单却功能齐全的洗手间。

“这是你的床铺。”“这是洗手间。”布莱克热情的拉着约瑟夫给他一一介绍宿舍陈列,看得出来对于这个新同伴的到来,他由衷的高兴。

“对了宿舍里的洗手间一般是不配马桶或是小便池的,如果要方便需要去走廊尽头的公厕。”

介绍完宿舍,布莱克领着约瑟夫去了他的平常撰写整理报告的工位。

只是约瑟夫有些奇怪,不应该先介绍食堂吗,在询问布莱克后才知道,西福克市乃至整个勃肯第的警局几乎都是没有所谓的食堂的。

员工几乎全部都是自己带餐食的,当然餐补是会有的。

“西福克的天气就像一个恋爱中的女孩似的,说变脸就变脸。”布莱克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感叹道。

他和约瑟夫上一秒在宿舍楼里转圈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前脚刚踏出宿舍楼,下一秒这雨就没来由的下了起来,由此他才发出这番感叹。

办公楼几乎没有伞,当然西福克人本来也不会在下雨天打伞,大部分西福克男人都认为伞这种东西只是用来看的,是女人用来彰显自己魅力的装饰品,而大多数人宁可在雨天,顶着公文包或者说是随便找一块布举过头顶挡雨,然后步子急促的找到一处能遮雨的地。

这也就是为什么,约瑟夫目前为止看的伞材质多样,装饰元素丰富,许多艺术品点缀其中,伞柄雕刻精美,给人的感觉像艺术品更多一些,伞的主人自然不会将自己珍藏的艺术品,联想到能挡雨这一事儿。

倒不是说此刻雨困住了人,而是因这雨,能让浮躁的心静下来,人能更加安静的思考问题。

布莱克将之前几起未勘破的案件的誊抄版本整理完,一同递给约瑟夫,也算让他也能有点事做,也不指望他真能有什么发现,毕竟他只是个新人,不过集思广益,多一份见解多一种可能,总是好的。

“这份是七月九日那起老妪被杀案,你应该还记得吧约瑟夫,为调查这起案件,我们还特地找上了你。”布莱克不紧不慢的向他介绍道,他那轻松的样子就像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约瑟夫可不这么想,故意在他面前提这个案件,难道还是怀疑他,所以借此机会测试他。

不过他显然不会傻到因为布莱克的话,就表现的反应很大,他神色认真的点头,表示记得此事。

“这是七月十二日的树林藏尸案,也就是昨晚大概八时.......”

布莱克绘声绘色的将案件的细节给他讲述,约瑟夫也听得认真,这是他作为一个见习者需要做的,就是聆听和记录。

即便这个案件的主人公,约瑟夫算是第一个目击的,他也去现场调查过。

虽说是见习者,但倒不像后世职场那么多条条框框来约束,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是没人来说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所谓的人情世故。

整理的报告中,对于被害者身份的调查,因为是昨晚发现的,太过仓促,身份一栏只是简单写了一排,疑似手工活计从业者,年龄二十八岁左右........

后面还附带一张现场图的素描。

几乎一整夜的时间都用于炼金,疲惫爬满全身,两眼不自觉地微闭,慢慢躺下,背靠在工椅上,身体保持放松自然状态。

熟悉的画面再次勾出萦绕在约瑟夫耳畔的熟悉蝉鸣,记忆也随之倒回二十多个小时前。

他似乎是变成了一只很小的动物,那是一只蝉,清楚瞧见了那悬挂在枝头,随风摇摆的尸体在无声的哭泣,控诉那令人发指的恶行。

化作蝉的他,周遭的声音听得无比清楚,一个如泣如诉的声音却盖过了大多数声音,那声音的源头来自树上,却并非那具尸体,而是一旁的一道白色身影,它的形和女人一般无二,或许这是她的‘怨’所化的灵吧。

“该走了,先和我前厅办个身份牌。”布莱克沉稳的声音打破了他的神游遐想,将思绪拉回了现实。

“去前厅吗,不是还在下雨吗。”这才下了几分钟难不成停了,带着心中的疑惑,约瑟夫探头看向窗外,出乎意料的是雨果然已经停了。

“卑尔根的天气一向如此,雨总是下的没来由的,不过即使下雨,也是一会就停了。”布莱克解释道,接着又带着一脸的迷惑看向约瑟夫,“你不也是卑尔根人么,怎么听你的语气像是第一次知道的外乡人似的。”

布莱克言语犀利,约瑟夫语塞,竟一时间也想不到如何回话。

“这我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因为在想事情,脑子第一时间没有转过来,再者,我也算是一个比较喜欢呆在家里的人,基本就是学校和家里俩点一线,几乎就没有注意过这方面。”

为了不让布莱克起疑心,约瑟夫不敢思考太久,随意扯了个还算能讲得通的理由对付一下。

布莱克没有多问,简单的“嗯”了一声,只是他心里怎么想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其实在布莱克说他和外乡人似的,他心头猛地一颤,第一次亲身体会什么叫说的越多,破绽越多。

........

出了办公楼,一扫刚刚阴霾,雨后的小镇,萦绕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为她平添了一丝神秘。

出生的朝阳,使得天空布满光华,空气中充满独属这个小镇的柔情,红色的屋顶,古老的满是斑驳的墙体,弯曲的街道铺满不平整的石块,一切的一切共织这副心动。

入了前厅,这儿倒是比起工作的地方敞亮的多,大门几乎是一直开着的,能直接远远的看到来时的街。

布莱克找到负责登记身份的人,只简单交谈一番,身份牌也就下来了。

约瑟夫的身份是法医,作为布莱克(验尸官)的副手,虽然听着好像是一回事,但实际上,布莱克对解剖没什么了解,因为验尸官并不需要精通法医知识,这下约瑟夫的到来,算是直接填补了卑尔根这一方面的空白。

“那就请多指教了,我的搭档。”一改几分钟前那一副狐疑之色,换上一脸的热情主动与约瑟夫握手。

面对搭档兼上司的热情,约瑟夫自是也必须回以热情和肯定。“请多指教,还望您关照,布莱克先生。”

事实总是无常的,事情的发展往往也不在人的意料之中。

就好像是特地安排的那般,在约瑟夫入职的这天的下午,一个惊慌失措的留着长须的中年人冒失的闯入了卑尔根警厅。

瞧那人的打扮,想来是个有些身份的,不是商人也是大户人家的管事,他身上的布料算不得顶尖但至少是上品,一件白色软衬衫,配一身黑,黑色背心,黑色外套,黑色领带,下面则是细长条纹的灰色裤子,脚上套着一双深色皮鞋。

那人三两步冲进前厅,双手死死抓住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倒水的工作人员的肩膀,“卢卡.......卢卡尔........卢卡尔先生他.......”他每说一句话就要剧烈的大口喘气,以至于半晌众人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约瑟夫远远看着那人,那急促的呼吸,都生怕他一个没注意,那人背过气去了。

好在工作人员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这种情况也处理过不少,应对起来至少不会像新人那样慌乱。

嘴里一刻不停的让报案人放松,一边将手中的水杯递过去。

那人不敢耽搁,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原先激动的神色已然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他突然就垂丧着头,一脸的怅然,眼中神情复杂。

约瑟夫读出了落寞、愤怒、悲伤、自责。

等了许久的众人等来的却是一阵沉默。

良久他才抬头看了一圈众人,缓缓开口道:“我叫斯利姆·博斯,我清楚的记得和卢卡尔先生第一次见面是在二十多年前,那是一个雾天,我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当时正是勃肯第和班佳尔战争的第二年,家里的粮食几乎都没了,只剩下不多自己种的土豆。”

其他人和约瑟夫一样,认为博斯进门时这般着急,如今一定会直切主题,捡着重要的讲,却没想对方似乎是想开了,他反倒是不急了。

“我母亲早早去世了,父亲当时也害了病,为数不多的土豆也煮给父亲吃了,家里还有俩位兄弟,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想过去做工,但饿的几乎走不了路,就在这时我遇到了年轻的卢卡尔先生。”

原本声音中藏不住的忧伤,在念出卢卡尔先生时,博斯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语气郑重且真诚,眼中透着坚定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