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怨集·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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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不见啊明,本以为要等来他的“缘法”还需要些时日,却不曾想他倒先找上了门来。

我见他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着实被他那双泛着微微蓝光的眼睛吓了一跳。

阿明微微一笑,他的笑还是那么高深莫测,却令我不太舒服。

我翻了翻白眼,却还是将他迎了进来。

我:“说吧,出什么大事了,这么晚突然来找我?诶!你可别告诉我是什么缘法到了,来找我喝酒的,上次的酒可没有留到现在。”

阿明听了这话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少见的尴尬,这让我顿时舒服了些。

他似乎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编排着语言,最后才叹了口气缓缓说着:

“你最近有见过龙荡王吗?”

阿明说着,十分自然地看向了窗外。他眼中那圈微蓝竟然开始暗淡起来。

我皱了皱眉头,可还是打开了一瓶珍藏的好酒为他倒上。

我:“就知道你是来骗酒的。”

阿明见我不正面回答,就又自言自语地说起话来:

“我见到他了,但不是最近,而是在……我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

我:“你在说什么梦话?还没喝呢就醉了?”

阿明:“那时候的他还比较年轻,我看到他在H市,跟他那时的老板在一块。似乎是为了一场重要的会议,他们陪客户喝酒到很晚。”

我:“行吧行吧,开始自说自话了是吧,也不管我能不能跟上你的节奏了是吧!行!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些什么花来。”

阿明不知是不是被我的话触动,终于回过脸来笑了笑。随后他拿起桌上那杯酒,喝了一口。眼色终于恢复了些。

阿明:“龙荡王他们陪客户喝完酒后便跟老板分开了。他那时刚刚开始做业务,为了多学习便总跟那些老业务混在一起,当时那两个老业务一个叫啊光,一个叫啊翔。他们俩就带着年轻不懂事的龙荡王往客户堆子里扎。那些客户都是会玩的主,喝多以后回到酒店也不消停,那晚龙荡王便见识到了一群将吃喝嫖赌当日常,把养小三当功勋的人。虽然他极力地在迎合那个氛围,但我看得出来他很不舒服。”

我:“嘶~听你说得若有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过......现在这个社会,这样的人也确实存在,我倒听说过一些荡王刚刚起步时的事情,遇到你说的情况也算合理。”

阿明的眼帘垂了垂,继续说道:“啊光是他们的老大哥,人不错,也真想带带龙荡王,虽然当时的场面一度发展到客户几乎就要逼着他们几人去喝花酒的程度。阿光却还是在最恰当的时机带着啊翔和龙荡王逃离了那个场合。加上阿翔这人也机灵,大大咧咧地拉着龙荡王就走,两人配合之下龙荡王倒是保全了下来。”

我:“哦!?那倒真是俩个靠谱的老业务了。”

阿明:“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刚刚跑到酒店大堂又被另一批客户堵上了。这批人倒还算好说话,只是向他们讨要一些茶叶喝。啊光和啊翔自然满口答应。啊翔就带着龙荡王回公司去取茶叶,留啊光应付那些客户,可谁想到……”

我:“谁想到怎么了?”

阿明:“谁想到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

我:“啥意思?公司里有谁吗?”

阿明:“你该知道龙荡王那时的老板跟他的关系吧。”

我:“我记得,好像是他的姨父?喂喂!你这话说的,不会是真事吧?!”

阿明又喝了一口酒:“那你可还记得他们公司曾经有一个姓羊的女人,还一度在他们公司身居高位。”

我:“嘶——你这么说我还真有些想不起来……哦!你说的难道是那个羊少梦?后来撒泼耍疯跟他们老板闹翻了出去自己创业的那人?为什么提起她?等等你说撞见了不该见到的人,看见了不该见到的事,难道说?不会吧!羊少梦和龙荡王的姨父?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合理啊!”

阿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着他看到的事情:“那时龙荡王和啊翔都喝得不少,即使刚刚从客户那边脱身,那股子酒劲却没散去,做事就有些没轻没重起来,看到公司里没开灯以为里边没人,就大大方方地往老板办公室里去。啊翔个子大,又是前辈,就领着龙荡王直接半推半撞地冲进了门去。门开的那一刻跟在后边的龙荡王被啊翔挡住了视线,也看不太清,就听到啊翔好像叫骂了一声,灯就亮了。随后他看到姨父以一个打冰球的姿势,手肘架在了茶桌之上,而他正对面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坐着的正是羊少梦。那是龙荡王这辈子第一次在这个以干练强悍著称的女人脸上看到了一些陶醉和羞涩。虽然他并没有看到什么真的不轨的事情,但光是从羊少梦的脸色上看他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我:“卧槽!这么刺激额…不是我是说这么尴尬的吗!”

阿明苦笑了一下:“也许当时阿翔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这样的场面被撞破,众人自然都十分尴尬,而令龙荡王不解的是,他居然看到了他姨父脸上的泪痕和鼻涕,似乎是刚刚真情流露过。令他更无法理解的是,这个叫羊少梦的女人绝对说不上好看,甚至在他看来也许她的衣着品味还算时尚,但脸长得是很丑的。所以他不明白姨父为什么这么饥不择食,明明以他的阶层,就是真想要也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但无论刚刚发生了什么,无论他怎么想都不重要了。他和阿翔当时都只剩下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跑!逃离这个尴尬的场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于是啊翔从边上顺了一罐茶叶,大喊着我们就是来拿个茶!立刻就拉着龙荡王跑路。”

我:“这时候了还能记着拿茶叶!这啊翔心理素质可真强啊!”

阿明:“谁说不是呢,但是龙荡王没反应过来,被羊少梦一把拉住了衣袖,硬是不让他走。龙荡王那个挣扎啊!衣服都快扯破了。场面顿时在羊少梦带着羞涩的极力阻拦中焦灼了起来,好在阿翔及时替身拦住了羊少梦,龙荡王这才得以脱身。”

我:“啊翔!好兄弟!”

阿明:“龙荡王倒还算有良心,逃到公司楼下以后还挂念着啊翔脱困了没有,便在原地等着,不一会儿阿翔果然也下来了,二人相视一笑也不知道该说啥,但都觉得这样的事可真是有些刺激。”

我:“哈哈哈,嗯我也觉着刺激。那后来呢?”

阿明:“后来……咦?你怎么转变态度了?不想探究这事到底是真是假了?”

我:“哎呀都说到这地步了管他真的假的,接着说啊。”

我说着便又给阿明续了杯酒,然后盯着阿明继续把故事说完。阿明半靠在了我家的沙发上,抿了口酒。姿态开始放松下来,竟然渐渐有些分不出他与沙发的界限。

故事便在他沉稳的声音中继续展开:

龙荡王和阿翔一路骂骂咧咧地走着,都觉得晚上真是不走运,尴尬到极点了。

阿翔习惯性地提醒龙荡王绝对不能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龙荡王也是满口答应。

二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一路抱怨着纾解心中的不安。

但很突然的,阿翔的手机响了起来,这让二人的神经都再次紧绷到极点。

我:“我猜肯定是毕总打的对吧?!”

阿明微笑了一下继续说道:“确实是毕总打来的,龙荡王没听清电话里他姨父说了什么,只听到语气十分恶劣,而阿翔则是装着醉连连推脱,敷衍着他的老板不愿听令。”

我:“哇!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龙荡王忙问阿翔,毕总怎么说。啊翔却只是安慰他没事,毕总让他们回去,不过不用担心不要理他。

龙荡王不禁骂声出口:“卧槽,还叫我们回去?这场面了还叫我们回去干啥啊?神经病吗!”

龙荡王心底里嘀咕着某些秘密被撞破不得已杀人灭口的剧情,但又很快打消了自己这种可怕的念头,硬着头皮继续往客户所住的酒店走去。

但没走多久,他自己的电话也响了起来。龙荡王看着屏幕上预料之中的“毕友斋”三个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在阿翔的注视下,还是打算接这个电话。

龙荡王:“喂,毕总!”

毕总:“荡王!你们去哪里了!”

龙荡王:“啊!我们…我们去客户……”

毕总:“马上给我回来!听到没有!马上!”

龙荡王:“额,毕总,我们客户那边还有事呢。”

毕总:“什么客户!我告诉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来,多久能到!五分钟!五分钟!五分钟我看不到你,你自己看!”

这段简短的命令让龙荡王怀疑自己接错了电话。他再一次陷入了不解,这人怎么想的?现在做了坏事的难道不是他吗?为什么反而自己要承受他的怒火?难道他就不怕自己破罐破摔,当场揭穿他们的丑事令他家庭破碎事业倾覆吗?总不至于错的是自己吧?

龙荡王的内心在翻滚,那被压抑已久的某种情绪开始再次攻击他。

龙荡王大学时期可算是过得风生水起的,但毕业以后的几份工作一直不如意,使他受到了很大打击,但他知道自己不是无能,而是没有机会没有合适的平台把自己展现出来。所以到了他姨父的公司上班以后他一直压抑自己,使自己谦卑,尽可能地去学习。

但也因为如此他总觉得姨父对自己不满意,甚至因为不了解自己而给自己定下了内向放不开的头衔,总是轻视自己,这让他心中多有芥蒂。本来他一直压抑着不去想这些事,但这一通电话却令他内心的不满再次被点燃。

龙荡王心中暗道:他不会是觉得连这种情况都可以拿捏我吧?这个人为什么可以如此自私自大,是因为自己是新员工?还是因为自己是他的一个不重要的远亲小辈,死活对他来说其实不重要,更难以拒绝他?

龙荡王的情绪飞速地变化着,他想了很多,他甚至想到,自己怎么说也是那人的子侄辈吧,就算关系不是很紧密,最起码也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为什么在这通电话里他没有听到半点的慈爱温和或者是哪怕一点点的愧疚?反而迎来的是如此粗暴的咆哮和怒火?他对这个人所有关于长辈的尊敬和幻想此刻全部破灭。

最后他不再去思考这个人为什么能对自己说出如此陌生的话。龙荡王的思虑在几秒钟内重新被自己的大局观把控,开始以一种壮士赴死的心态,考虑着如何把事态的影响降到最低。他冷静地开口对着手机说:

“好的,毕总,那我们马上回去!”

一旁啊翔开始投来疑问的目光。

龙荡王给了啊翔一个安慰且肯定的眼神。

毕总:“现在马上回来!五分钟!”

龙荡王:“好好好,马上,马上!”

电话挂断,龙荡王感到一阵恶心,他没再说话。这时他远远看到了酒店方向,啊光正好摆脱了客户向他们走来。

阿光看到二人脸上的表情,顿时意识到出事了。忙询问到怎么了。龙荡王和阿翔都支支吾吾的,不太敢说。阿光立刻急了。

阿光:“卧槽,咋滴啦,说话啊!”

阿翔:“唉,就是刚刚那啥,在楼上,然后那谁也在。”

阿光:“谁啊?”

阿翔:“唉就那个羊。”

啊光:“艹,这两人,那个啦?还给你们撞上了?”

阿翔笑得很尴尬:“哎呀别提了,尬死了都。”

龙荡王心中一阵腹诽,卧槽刚刚还说这事不能从咱俩嘴里漏出去呢,这马上就让第三个人知道了?虽说啊光不是外人,但啊翔这也太容易招了吧!

龙荡王一想,也放弃了挣扎,无奈地说道:“唉。现在叫我俩上去呢。”

啊光:“槽,那咋整啊,走呗,我跟你们一起上去。”

说着啊光和啊翔就要领着龙荡王往公司走。龙荡王也是讶异,这阿光也是真兄弟啊,这种腌臜事也一起扛。便没再多虑三人一起上了公司。

.......

我:“好家伙!!都这样了他们还真敢去公司啊?这得是怎样恐怖的修罗场啊,我都不敢想象待会这事情要怎么收尾,龙荡王奋起反抗毅然辞职,大骂毕友斋禽兽然后揭发奸情致其家破业毁?还是毕友斋使出雷霆手段封口众人,强压三名销售息事宁人?”

阿明摇了摇头:“你那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现实世界的处理方式往往更加难以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有时候对这些无法处理的事情大家都有莫名的默契。”

我:“啥意思?这事还能善了?”

阿明继续说着龙荡王的故事:

坐上电梯,穿过阴暗的楼道,三人打开了公司的电子门禁。与上次来不同,这次老总办公室的灯亮着,只是氛围一如既往的死寂。

啊翔看着形势觉着对自己极为不利,便选择装醉躲到厕所去了,留下龙荡王和啊光硬着头皮往里走。

龙荡王看着那从办公室半掩着的板门内反射出来的光线,心中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有了许多极坏的预期。他们推开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画面。

羊少梦正襟危坐,怒视着毕友斋。而这位毕总却像是完全喝醉了一般瘫倒在了他的太师椅上。这样的一幕令龙光二人都蒙了,心中直犯嘀咕。

“这是想干嘛?”

龙荡王对他的姨父还算了解,心中顿时产生了一个他十分不愿看到的想法:

“这两人不会是想要演戏吧?”

说到演戏,龙荡王那也是极有经验了,从大学当学生干部到毕业后的几段工作经历,龙荡王也算走过南闯过北,什么场面都见识过,如今就算回到他姨父手下当马仔,一些积累在骨子里的反应能力却是不会遗忘的。

他试探着走到了毕友斋身旁,佯装关心地问到:

“毕总,毕总!你还好吗?”

那毕总演技也是极佳,头部艰难地摇晃了一下,努力地睁了睁那根本睁不开的眼,然后用极其含糊的声音微弱地说道:

“嗯…嗯?荡王?…哎呦,我眼睛好痛……你把灯关一下......”

龙荡王很知趣地马上接话道:“毕总,你喝多啦!你感觉怎么样?”

毕总:“啊…我…眼睛好干,痛死了…根本睁不开...你把灯关掉!”

龙荡王心中腹诽,老狐狸这就演上?还特意嘱咐关灯,想为刚刚二人独处不开灯找借口是吗?但你不知道欲盖拟彰的道理吗?

龙荡王还是按照毕友斋的要求把灯关了,只剩下门外客厅的灯勉强能照亮一些办公室的环境。就在他考虑是不是见好就收,赶紧把他姨父扶走结束这场尴尬的时候,坐在对面的羊女士,突然开始发挥!

羊少梦一拍桌子,怒呵道:“毕友斋!你今天就是,就是这样给我答复的吗?!我明明跟你说好了晚上要直播晚上要直播的,你居然还喝成这样!”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谁都没想到,这位羊女士会找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来为她与毕总的单独相处开罪。

龙荡王猛然想起,白天开会的时候羊少梦确实是拉着自己给她拍了几条外贸方面的宣传视频,还提起说剩下的产品等他以后给客户直播介绍好了,算她思维敏捷知道拿这个事情借题发挥。

可这又是一个不能细想的借口,什么直播非要在这么晚的时间进行,为啥两个当老板的人了,干个直播还要亲自上手,而且现场还只有他们两个人?最关键的是直播的时候关着灯,还在办公室里既没有产品也没有图片背景的,能播啥啊?

当然龙荡王等人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真的揭穿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于是羊少梦开始借坡下驴,倒豆子一般叫骂起来。

羊少梦:“我们明明说好的晚上要给我直播的,我都跟你说了好多次了这个客户很重要很重要!你是怎么给我说的,你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结果呢?哦,结果晚上叫我过来就是这样的是吗!”

毕总:“哦…哎呀……我喝多了,我头很痛…先不说了。”

羊少梦:“什么叫!哦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客户的吗?我大老远的跑过来!你给我喝得烂醉!”

羊少梦越说越激动,龙荡王见势忙上千劝阻:

“哎呀,羊阿姨,真的不好意思,毕总喝多了!”

羊少梦:“什么叫喝多了!我告诉你荡王,他这个人不行!明明知道今天晚上有事情的,哦,你跟客户喝成这样?我就不是你的客户吗?那我们的约定算什么啊!”

毕总:“……不好意思……”

羊少梦:“吼!我真是气死了!你毕友斋了不起$%?*~%=#……”

龙荡王开始有些后悔,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演技太逼真了,让这两个人真的觉得自己相信他们是无辜的,居然演得这么投入,最可恨的是这个羊少梦,居然好像找到了话柄一般越说越过分,还劝不住她了!

羊少梦:“毕友斋我告诉你!咱们是有签合同的,如果你要这样的做生意态度,咱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毕总:“别说了……”

羊少梦:“什么别说了!你给我起来!”

龙荡王:“哎呀!羊阿姨!毕总真的醉了,真的醉了!”

毕总:“……算我求求你,别说了…哎呦,说得我头都痛。”

羊少梦一边骂着情绪也走到了高潮,竟然拿起茶桌上的一个杯子一下就扔到了地上摔成了粉碎。

这下可把龙荡王和啊光吓了一跳。

阿光:“呦!姐,消消气消消气,不至于。”

龙荡王忙上前去一把拦住羊少梦,将她往外拉,可羊少梦却还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继续叫骂着:

“荡王你看他那个样子!我多来气啊!我们晚上明明说好了的他要帮我直播的!”

龙荡王:“诶诶诶!羊阿姨,别说了别说了,毕总晚上确实是醉了,直播的事你别操心,明天我帮你直播,晚上就算了吧算了吧!”

羊少梦:“不行!他这人怎么能这样,毕友斋你给我起来……”

毕总:“别说了…求你了……是不是神经病啊!”

龙荡王看着瘫倒在太师椅上的毕总觉得好笑,都这样了居然还在极力扮演头痛难忍睁不开眼的样子,可太敬业了。但他手上的这只凶兽随时都要扑出去撕了毕总的样子,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要笑场把戏演完,他也只好继续努力地劝解着他的“羊阿姨”了。

经过又十分钟的拉扯,羊少梦终于骂够了,在阿光和龙荡王二人的劝慰下悻悻地离开了公司。

一路上羊少梦一直在向二人抱怨着对毕友斋的不满,并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说到气处还忍不住地跺脚叫骂,若不是龙荡王是亲眼看到了那一幕,恐怕都要被她说服了。

啊光是个聪明人,忙想着安排下一场来让这件事的热度尽快过去,便建议道:

“姐,咱也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了,老毕这人就这样,咱们犯不着生气,这样!晚上咱们找个地方再喝两杯!”

龙荡王忙接上话:“是啊羊阿姨,气坏了都是自己的,不值得。咱们再去吃点夜宵。”

羊少梦也是爽快答应:“好!我们再去喝几杯!”

一行人绕着公司楼下走了一圈,边聊边物色着餐馆,却怎么都没找着满意的,最后羊少梦的一句话再次让龙荡王二人头皮发麻。

羊少梦:“哎呀,也没什么合适的地方,我们还是回去吧!我真是越想越气,凭什么我要像做错了事情一样逃出来啊!明明错的是他毕友斋,反正公司也有酒,我就要回去公司喝!”

说着羊少梦便头也不回地往公司走去,这下龙荡王心里真是连祖宗十八代都骂上了。

“明明大家都这么照顾你了,演到这个地步了够明白了吧!我们不会把你们的事情说出的!你就别再装无辜装生气了好吗祖宗!装给谁看啊?这样只会让你们俩在我心里的评价进一步降低好吗,虚伪的大人?算我求求你了,我真的相信你是无辜的,你们是清白的,你今天就是来找毕总直播的可以了吗?你现在再回去是想跟毕总再演一场大打出手的戏吗?收了神通吧!”

当然,以龙荡王职业演员的素质,这心里话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他与阿光相视一眼,见拦不住羊少梦也只好是硬着头皮一起回公司去。

再入公司,只见里面点着几盏昏暗的灯,啊翔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吧台的地上装醉,而毕总还瘫在他的太师椅上。啊光给龙荡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把毕总带走。龙荡王会意,独自进入关着灯的办公室内轻拍毕总的肩膀。

龙荡王:“毕总,毕总!醒醒,咱们走吧!”

毕总的脑袋演技再次上线,艰难地摇晃了一下。

毕总:“嗯?......荡王...嗯......那个神经病呢?”

龙荡王:“毕总,她还在外面呢,咱们走吧!”

毕总:“嗯......”

龙荡王扶起了毕友斋,这老狐狸摇摇晃晃的还不忘去一旁的办公桌上拿他的背包。二人收拾完毕就快速地从客厅中喝着酒的二人身旁穿过,生怕羊少梦这个疯婆娘会再次发难。龙荡王就这样搀扶着他这位“姨夫”摇摇晃晃的下了楼。

毕友斋一边走着一边说着“酒话”不断抱怨着羊少梦神经病,还摔坏了他心爱的茶杯,龙荡王听在耳中,白眼却快要翻到了天上。心想着,你就别装了吧,当我是自己人就别搞这套,你们俩真是把我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真当我看不懂吗?

二人一路走到了马路口,毕总说到兴起,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马路旁的石墩上,拉着龙荡王说起话来。

毕总:“荡王!那个羊少梦真的是神经病,今天喝得真的是有点多,我这个眼睛完全睁不开,所以才关着灯在里面,灯光太刺眼了我受不了你知道吧。而她就发神经一样一直说要我给他直播。诶!事情有轻重缓急的嘛!人都喝成这样了怎么给她直播啊?再说了,直播明天播不行吗非要今天晚上来播吗?真是气死人!”

龙荡王:“羊阿姨晚上确实有些过分了。”

毕总:“就是嘛!但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客户,虽然一年给我们做外贸也做得不是很多,但多少还是有一些的,我就给她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当时站都站不稳就两个手柱在桌子上跟她说好话。谁想到她这个人根本没法沟通的!”

毕总说着又摆出了龙荡王破门而入时看到的那个打冰球的姿势,这让龙荡王心中直想笑。心想毕总还真是没喝醉,脑袋清醒得很,还知道解释一下这个动作的原因,但是这种事情越描越黑!

毕总继续说着:“荡王,我们是自己人,我也是真心想要培养你的,但是我今天要说你几句。”

龙荡王顿时觉得心中不快,今天是自己演技爆发救了你的场子,你还想仗着长辈的身份教训我?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嗯,毕总你说。”

毕总:“今天这个事情吼,我是很不满意的,什么呢!你和啊光两个,太不懂事了。啊光这个人,你年轻不知道......他其实是很聪明的,但是他很多时候做很多事情,太狡猾!”

龙荡王内心腹诽:“你他妈疯了吧,跟阿光有什么关系,哦!就因为你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和羊少梦在喝酒?他这样也要躺枪?今天要不是你们两个搞出这些事情能有这样的场面?”

毕总继续说道:“荡王你想想,我是老板诶!今天跟客户喝酒喝到最后你们去哪里了?喝到最后就剩我一个人,哪有这样的!你们业务在酒桌上不坐到最后,不把客户陪好,留我一个当老板的到最后,这样行吗?!谁给你们发工资啊!那万一我们都喝多了,老板出点什么事情呢?!你想想这是不是你们做业务的错?”

龙荡王:“嗯,是的毕总,这个事情确实是我们不对。(内心os:毛线啊!这跟今晚的事情有关系吗?你又没醉,需要我们陪吗?你们几个兄弟喝酒哪次不是有下一场的?我们在那干嘛?拦着你们去开心吗?哦!合着你的意思你今晚要去找情人,还是我们没看着你让你有了犯错的机会的错了?那我是不是每天拿条链子给你拴上不让你离开我视线才好?)”

毕总:“所以说,啊光这个人不行的!我现在是觉得他还能用,所以勉强用着先,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肯定是不会要他的,我对他是很不满意的!”

龙荡王:“好了毕总,我们要不先回酒店吧,你喝多了,坐在这里不好看。”

毕总一把拉住了龙荡王:“诶!不用走,你听我说哦荡王,今天......”

毕总接着又开启了一段长篇大论的说教,直讲得龙荡王都烦了,才心满意足地起身来,向酒店走去。他以为自己对龙荡王的洗脑很成功,却不知道是龙荡王的演技太好,心里却早就厌恶至极。

回到酒店后,毕总演出了酒醒三分的样子,示意龙荡王把他的舅舅叫来,让他舅舅来照顾自己。龙荡王心中会意,他的舅舅跟姨夫平时玩得很来,正巧这次开会也在H市周边玩,毕总想叫他来那是有话不方便说,想赶自己走了。

于是龙荡王立刻拨通了舅舅的电话,唤他前来。原以为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不用再演了,可谁想到毕总居然坐了起来,拉着龙荡王进行了第二波洗脑教育。

龙荡王已经再也听不进他这位姨父的教训了,耳中只留下些刺耳的词汇:

你还有欠缺、我是不满意的、你要多学习、是人情世故、很正常、女人而已、别太死板、人情世故!算什么呢......

尽管毕总说的头头是道,把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可龙荡王心里却太明白了。没错,这不过是这些大人自以为是的人情世故罢了。最后他只是沉默,他真的有些厌倦了,对这个行业也好,对这个“姨夫”也好,他都厌倦了。他只想把这场人情世故的戏码演完然后回到自己干干净净的世界去。

不久,舅舅到了,龙荡王看着姨夫和舅舅如往常一般的聊天,一点都看不出他刚刚醉过的迹象,顿时明白哪怕有一丁点担心毕总的情绪那都是喂狗了。他退出了那间房,准备回到公司去再把羊女士的那场戏演完,但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很累。

走在H市的路上,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对这座城市原来这么陌生,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毕业以后一直不得志的原因,可能他与这些高楼大厦中的所谓成功人士就根本不是一类人吧。还是龙城好,起码龙城有他的好兄弟龙吟王,有不需要虚伪演戏的家人。

龙荡王的内心复杂而又痛苦,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收拾起一切,按下了电梯按钮,再次走向下一场戏。

......

我:“呼!居然还能这样,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大家一场戏就演过去了?”

阿明:“哈,是不是颠覆了你的想象。”

我:“确实没想到事情还能这样解决的,一场醉就释了众人的罪。只是这样真的好吗?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情绪却是实实在在的产生了,最后谁来给大家的精神损伤买单呢?嗯......我是说,龙荡王应该不好受吧,他为了这样一个轻视自己的姨父做到这个地步,算是仁至义尽。但我还是有些不理解,他年纪轻轻的非把自己弄得这么深沉这么懂事干嘛,细想起来这样做对他自己不残忍吗。”

阿明点头:“龙荡王不是当时唯一的受害者,但绝对是最难过的一个。也许是为了维护他伯父的家庭吧,毕竟毕总和老龙总连襟搭伙做企业十几年不容易,要是因为这事毁了毕总,老龙总家肯定受影响,龙荡王不会坐视自己伯父遭难的。”

我:“嗯......但实话实说,真的有些恶心。”

啊明:“但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最真实的社会。爱别离,怨憎会,那是龙荡王的劫难。”

我:“唉,是个苦命人,不过阿明,龙荡王的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就好像你真的亲历了一般。”

阿明喝完了最后一点酒。再次露出了他神秘的微笑。

阿明:“我是亲历了呀,不是告诉你了嘛,我在很久以前见到了龙荡王。”

我:“这怎么可能呢?你这可就说得有点玄乎了。你不会是梦到的吧?你来的时候问我最近有没有见过龙荡王,难道这有什么预示意义吗?荡王他最近会出什么事吗?”

阿明:“你记不记得上一次有人以一己之力抵消了全人类的罪业是什么时候?最近总有些傻子想模仿这样的伟业。”

我:“什么?我不明白,你能说清楚些吗?”

阿明又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物,便很自然地走出了门去。

我有些错愕,没想到他会走得这么突然这么顺滑。甚至我还特意走到楼道口去等了一会,生怕他又边走边幽幽地留下一句箴言啥的。但结果他是真的就这么走了。

我气呼呼地回到了房内,给自己续上了一杯酒。

我:“下次,可别想再喝我的酒!”

……

谁言不见天国地狱,原是三界共驻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