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胡同还裹着薄雾,陆言蹲在新铺子门口,老风箱在脚边支棱着黑黢黢的铁皮,怀里那口老式铁锅被他擦得能照见房檐下的麻雀。
苏清欢抱着竹篮跨进门时,正瞧见他用粗布反复蹭锅底——那是昨晚他翻出爷爷压箱底的老物件,说是“带点锅气的家伙事儿才镇得住场子”。
“老板,煤球我搬来了!”小梅扛着半袋蜂窝煤撞开虚掩的门,蓝布围裙兜里还塞着两根葱,“您说要支临时灶台,我把福来居的小案板也捎上了,就怕新屋子没称手的家伙。”
陆言直起腰,额角沾着点锅底灰,倒把苏清欢逗笑了:“先把煤球码在风箱旁边,清欢,麻烦你把竹篮里的姜蒜剥了,咱得让刘叔闻见味儿就走不动道儿。”他摸着铁锅边沿,系统投影在视网膜上跳动的金色光轨让他心跳加快——火候节奏感应把油温、锅体散热速率全标成了流动的数字,连风箱拉起来的风速都精确到了厘米每秒。
“今儿为啥非得让刘叔看效率?”小梅蹲在煤堆旁码煤球,辫子梢沾了点黑灰,“昨儿合同都签了,他还能反悔?”
“傻丫头。”陆言抄起块破砖垫在风箱底下,“刘叔那间铺子原先租给过两家饭馆,头家说‘慢工出细活’,结果客人等面等得啃完三盘瓜子;二家说‘快就完事了’,面条煮得跟浆糊似的。”他转身时裤脚蹭过煤堆,也沾了黑,倒浑不在意,“他心里头啊,就怕咱跟那两家似的——要么慢得慌,要么糙得慌。”
苏清欢把剥好的姜蒜倒进竹编小筐,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点蒜皮:“所以你要让他看见,又快又好。”
“得嘞!”陆言打了个响指,晨光顺着破门框漏进来,正好照在他白背心上洗得发白的福来居logo,“系统新给的火候感应能掐着秒表炒菜,三分钟连面带酱——刘叔要是尝了,保准拍着大腿说‘这小子,真把锅玩出花来了’。”
小梅“噗嗤”笑出声,刚要接话,胡同口传来“咔嗒”一声锁门响。
陆言耳朵动了动,冲两人使了个眼色:“说曹操曹操到,刘叔遛弯儿回来了。”
果然,穿蓝布中山装的刘叔拎着鸟笼晃进来,鸟笼里的靛颏儿正唱得欢。
他先扫了眼堆在墙角的煤球和风箱,又瞅了瞅陆言怀里的铁锅,眉头微微一皱:“小陆,你这是要在这儿支野灶?”
“刘叔您坐!”小梅麻溜儿搬来条长凳,又从兜里摸出块橘子糖塞进鸟笼挂钩,靛颏儿立刻扑棱着翅膀去啄糖块,“老板说要给您露一手,保证让您看了就——”
“看啥?”刘叔把鸟笼挂在房梁上,手撑着膝盖坐下,“我可先说在前头,我这铺子墙面潮,灶火可不能太猛——”
“刘叔您想吃啥?”陆言突然开口,抄起铁锅“哐当”一声架在风箱上,系统投影里油温正从20℃往上蹿,“炸酱面?打卤面?还是我爷爷传的爆肚?”
“炸酱面呗,谁不会?”刘叔把茶缸往桌上一墩,“我闺女上周在国营食堂吃的炸酱面,面煮了十分钟,酱熬了一刻钟,最后那酱咸得能齁死耗子。”他眯眼打量陆言,“你要真能三分钟端上来,我明儿就把后屋的老榆木案子搬来——”
“三分钟,连面带酱。”陆言打断他的话,抄起油壶往锅里一倒。
系统投影里“油温180℃”的数字刚跳出来,他手腕一抖,油花“刺啦”窜起半尺高的火苗,惊得刘叔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
“得嘞——”陆言喊得尾音儿打颤,锅铲已经抄起一把切得细如发丝的葱白,“滋啦”一声爆香。
他另一只手抓起团好的面团,拇指在中间一按,手腕翻飞间面条已经甩进滚水锅。
系统投影里“煮面时间1分30秒”的倒计时开始跳动,他又抄起调羹挖了勺黄酱,看也不看就往锅里倒——投影里“酱温90℃”的提示刚好亮起,酱香味“轰”地炸开,混着葱香直往刘叔鼻子里钻。
刘叔张着嘴,茶缸举在半空忘了喝。
苏清欢凑到灶台边,银镯子碰着竹筐发出轻响,她盯着陆言颠锅的动作:铁锅被他抛起半尺高,酱在锅里翻出金红色的浪,连一滴都没溅出来。
小梅攥着围裙角,眼睛瞪得溜圆:“老板这手颠锅……比福来居那回炒辣子鸡还利索!”
陆言额角渗出细汗,可嘴角还挂着笑。
系统投影里的数字像串跳跃的星子:“油温稳定180℃”“面汤沸点99℃”“酱熬制时间58秒”。
他突然把锅往风箱上一磕,左手抄起漏勺,面条刚好煮得筋道——不多一分,不少一秒。
“刘叔您瞧——”他把面条往碗里一挑,又抄起锅“唰”地一倒,酱裹着油星子精准地盖在面条上,“三分钟,连面带酱。”
刘叔的茶缸“当啷”掉在桌上。
他凑过去闻了闻,喉结动了动:“这酱……香得我这老鼻子都犯馋了。”他抬头时,正看见陆言用手背抹了把汗,系统投影里的金色光轨还在视网膜上流动——那是他专门为刘叔准备的“证据”:快而不糙,稳而不慢。
“明儿把老榆木案子搬来。”刘叔突然说,伸手去端那碗面,又顿住,“不过先让我尝尝——要是跟你说的一样,我连后屋那口老腌菜缸都腾出来给你放调料!”
陆言笑着退后半步,看刘叔的筷子刚要夹面,突然听见苏清欢轻声提醒:“小心烫。”阳光透过破门框斜斜照进来,照得碗里的酱泛着油光,照得陆言白背心上的福来居logo泛着暖黄——那是爷爷用蓝线绣的,针脚粗得像他教自己颠勺时的手掌纹。
而在系统面板里,“食运值 30(刘叔满意度5星)”的提示正静静亮起。
下午的阳光斜斜切进铺子,刘叔面前的炸酱面已见了碗底。
他用筷子尖挑着最后几根面,吸溜进嘴时喉咙里溢出半声长叹:“小陆啊,”他抹了把油光光的嘴,指节敲了敲碗沿,“我头回见人把炸酱面做出‘光阴’的味儿。”
陆言正蹲在墙角整理煤球,闻言直起腰,系统投影在视网膜上跳动的食运值让他心跳发颤——刚才刘叔那声“光阴”,比系统提示的5星好评还让他熨帖。
“咋说?”他故意装傻,抄起扫帚扫着地上的煤渣。
刘叔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着,像是敲着记忆里的老墙:“五八年大跃进那会儿,我在丰台机务段当学徒,下了夜班总往胡同口老秦头的面摊跑。他那锅铁得发亮,炸酱时油星子溅在围裙上,能烫出个小窟窿。”他抓起茶缸灌了口凉茶,喉结上下滚动,“老秦头说,好面得让吃的人想起最踏实的日子——你这酱的咸淡,面的软硬,跟他那手艺活脱脱一个模子刻的。”
苏清欢正蹲在窗台下擦玻璃,闻言手腕顿了顿。
她回头看陆言时,阳光透过玻璃斜照在他脸上,把那点得意的笑照得明晃晃的。
“老板,”小梅突然从里屋跑出来,怀里抱着卷得整整齐齐的图纸,“刘叔您看这个!”她“唰”地展开流程图,牛皮纸上用红蓝铅笔画着前厅、后厨、备餐区的位置,“咱这铺子进深六米,宽四米,按您说的‘前堂后灶’改——”她指尖划过红笔圈出的区域,“这儿放四张方桌,那边摆两溜条凳,后厨隔出半米放货架,绝对不挤。”
刘叔凑过去,老花镜滑到鼻尖。
他用指节戳了戳图上标着“出餐口”的位置:“这地儿离灶台多远?”“两米三。”小梅脱口而出,“我拿卷尺量了三回,老板说‘出餐慢半秒,热乎气儿就跑了’。”她又翻出另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时间节点,“您瞧,从客人下单到端上桌,分单、备料、煮面、浇酱,每个步骤卡着秒表算的——”
陆言站在旁边,看着小梅说话时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她蹲在馄饨摊前,用冻红的手数钢镚儿的模样。
那会儿她总说“我只会包馄饨”,现在说起流程来比他还熟。
系统面板里“食运值 15(小梅成长激励)”的提示闪过,他喉咙发紧,悄悄用鞋尖蹭了蹭地面。
“成,丫头挺能琢磨。”刘叔直起腰,拍了拍图纸,“我闺女在纺织厂当统计员,整天对着算盘拨拉,也没你这利索。”他转头看向陆言,眼神里的褶皱都舒展开了,“后屋那口老腌菜缸我明儿就让儿子搬,缸底有层老泥,你拿水冲干净了,正好放花椒大料。”
夕阳把窗棂的影子拉得老长,苏清欢不知何时端来碗绿豆汤,放在陆言手边。
他喝了一口,凉丝丝的甜顺着喉咙往下淌,转头正撞进她带笑的眼睛——她今天穿了件月白短袖,腕子上的银镯子在夕阳里泛着暖光。
“刘叔,”苏清欢轻声道,“您要是信得过,明儿我让爷爷来看看墙面返潮的事儿,他懂点土木,说不准能支两招。”
“得嘞!”刘叔把茶缸往桌上一放,起身时中山装衣角扫过桌沿,“清欢她爷爷那是活神仙,我信!”他拎起鸟笼,靛颏儿在笼里扑棱着翅膀,“不早了,我得回去给老伴儿熬药,明儿让我儿子把榆木案子送过来——”他走到门口又顿住,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铺面,阳光正顺着门框漏进来,在地面上画出个亮堂堂的方块,“小陆啊,你让我想起老秦头收摊时的模样。他总说‘这锅灶啊,得有人接着烧,烟火气儿才不断’。”
陆言站在门里,看刘叔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
晚风卷着槐花香吹进来,他弯腰捡起刘叔落的茶缸,缸底还沾着点酱渣。
系统投影突然闪烁,新的任务提示跳出来:“分店筹备完成度87%,奖励食运值200——”他没心思看,只是摸着茶缸上的裂纹,那道缝儿跟爷爷的炒勺柄上的一模一样。
“老板,我把图纸收了?”小梅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收吧,明儿让木匠按图打隔断。”陆言应了一声,转身时瞥见苏清欢正往墙上贴福来居的新招牌。
红底黑字的“福”字被她用浆糊抹得平平整整,边角还压了颗小石子。
“清欢,”他走过去,伸手帮她扶着招牌,“等开业那天,我让二壮去国营照相馆借台相机,咱在门口合张影。”
“好。”她抬头看他,发梢扫过他手背,“要把刘叔和小梅也叫上。”
夜渐深,陆言锁好店门往家走。
胡同里的路灯忽明忽暗,他踢着块小石子,听着石子“骨碌碌”滚远的声音。
路过王奶奶的葡萄架时,老太太正坐在马扎上纳鞋底,见了他招招手:“小陆啊,明儿早市有新鲜的小油菜,给你留两把?”“得嘞,谢谢奶奶!”他应着,心里像揣了团暖烘烘的火。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陆言脸上时,他正蹲在新店门口擦门槛。
昨天刚刷的红漆门框在晨光里发亮,他伸手摸了摸,突然顿住——门框下方有块颜色发暗的地方,凑近闻闻,有股子刺鼻的腥气。
他皱起眉,顺着那道痕迹往上看,墙根儿的青石板上有几滴暗红的印子,像是被水冲过,却没冲干净。
“陆老板早啊!”隔壁修自行车的李师傅推着车出来,“昨儿后半夜听见你这铺子外头有动静,我扒窗户看了眼,黑黢黢的没看清——”他突然盯着陆言脚下,“哎,你这门框咋脏了?”
陆言直起腰,盯着那片暗红的痕迹,心跳突然加快。
系统投影在视网膜上跳动,却没像往常那样弹出提示。
他摸出钥匙打开店门,门轴“吱呀”一声响,风卷着几片碎纸吹进来,落在脚边——是半张被撕烂的传单,上面隐约能看见“滚出胡同”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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