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陌纭亭长廊。
一位身着黑袍的少年立于廊上,望着湖心出神。
七八月份桂花香,中秋佳节前后的桂花酿,酒质最为醇厚。
白衣少年则坐于亭间桌案前,一边温煮的桂花酒,嘴里一边絮叨。
“三个霓裳阁的手环!三个!这得要多少银子!咱平日里去珺泊楼吃顿酒吃破了天也就五六两银子,你知道一个霓裳手环要多少银子吗?三十两!我这个姐姐,真是败家!”
黑袍少年笑了笑道:“霓裳阁货卖四方,不同价位的首饰服装应有尽有,想必郡主是看上了什么好物件了,贵一点也正常。若是银两不够,就先用我的吧。”
“正常?你知道我从年初攒钱攒到现在也就不过百两银子,明日给母亲,思璇姐和女魔头买完后真的就底朝天了!你们家也是真的宠你,动不动就拿几百辆银子给你。哎你站着作甚,过来坐着聊,酒要温好了。”衍秋陌闻着浓郁的桂花香,顿时感觉身心舒畅了许多。
“今日不想喝酒,还是煮茶的好。”叶梓苏并未动身,依旧站在长廊上,眼睛都不眨一下。
“行吧,那便煮茶,你想喝什。。。。”衍秋陌说了一半突然顿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略带思索地看向叶梓苏。
两个人一同长大,最为了解彼此。
“入夜不饮酒,偏要饮茶。”
“老师毕竟年纪大了,这么晚了也不会叫我们去挑灯苦学,你也不曾有喝花酒的习惯。。。再说了喝花酒也不用饮茶。”
衍秋陌起身走向叶梓苏,并肩站着,一同望向湖心。
“你在好奇老师说的客人吗。”
“也不是好奇,就是想去确认一下,虽然明日就能见到了,但是憋得难受。”
“哦?这么说叶子已经知道是谁了吗?”
“你觉得是谁?”叶梓苏看着站在一旁的衍秋陌。“今日爷爷提点我们二人后你也没有过问,这可不像你。”
“既然已经知道了是谁,为何偏要急在今晚去证实呢?都说我性子急躁,你倒是还没我稳得住。”
叶子踱步走上亭子,坐了下来。衍秋陌将一盏温好的桂花酒推至叶梓苏座前。
“老师的原话是,明日早课有贵客驾临叶府,可莫要误了时辰。恕我直言,并非是我妄自尊大,我是王府世子,你是丞相府的公子,在整个大华国除了皇室中人,又有谁在你我二人面前还算是贵客。”
“哦?那你觉得是皇室中的哪一位呢?”
“老师说驾临叶府,叶老虽是已经告老不再是丞相,但是陛下封了令尊北顾伯伯继任当朝丞相一职,叶府仍是一品府邸,我母亲是亲王妃,位同贵妃,在你我面前还需要用驾临二字,在整个大华境内也就那么几个人了。”
“就不能是陛下亲临?”
“若真是陛下亲临叶府,叶老又怎么会告知我们两个毛头小子,这要是传出去把陛下的安危至于何处?”
“莫忘了陛下有兄弟,若是亲王,说是驾临也未曾有不妥。”
“这倒不假,但若是亲王又怎么可以远离京城呢,这在我大华可是大忌,当朝陛下尚在潜龙之时曾与其兄长,如今的大华齐亲王竞争太子之位,陛下登基之时便曾下令让几位亲王不得返回封地,而是留在太康,留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亲王也有子女,他们。。。。”
“我大华最重礼仪,尤其是最近几十年文臣重于武臣,在位次品级的观念上早已生根,尊卑有别长幼有序,我北苍王府是大华唯一的异姓亲王府,除了陛下和陛下的皇子外,见其余亲王可只行晚辈礼,若是亲王的子女则要先来我的府邸向我问安,老师是不会让我去府上早早等候的。”
“你不笨。”叶子拍了拍衍秋陌的肩膀,衍秋陌把叶子的手打掉。
“大皇子早年战死于南境,三皇子未及冠便病逝了,皇后娘娘膝下的二皇子和四皇子,前者现今在南境戍边,后者天生盲目,久居宫中,德妃所出六皇子尚在襁褓之中,最有可能的就只剩下蓝贵妃的五皇子了,五皇子生于永宁十四年,可就比你我大一岁。”
“走吧,咱俩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五皇子。”
“你连皇子的住址都知道了?”衍秋陌一脸疑惑的看着叶子。
“就住在叶府在东郊的宅子里,临湖而居,景色甚是秀美。。。”叶子很认真的说到。
“就住你家府邸你大老远跑来拉上我?你自己不会直接去看?”
“爷爷不让去,去了怕是会被责备一番,拉上你可以处罚的轻一点,要见的毕竟是皇子。”
“你很可以。”衍秋陌拍了拍叶子的肩膀。
“你也不差。”叶子把衍秋陌的手打掉。
“来人!备马车!再拿一套深色衣服给我吧。”
“是!这么晚了,世子要去哪里?”
“叶府处于东郊的宅子。”
“遵命。”林府下人快步走向后院。
“呃。。。。两匹快马即可,为何备马车,而且这种事你带着下人一起不太好吧。”叶子不解的问道。
“咱深夜闯宅,还是去探皇子的宅子,皇子身边一定有人保护。我怕万一。。我是说万一哈,身上挂个彩能有人照顾,还不用骑马。”
“。。。。。。。”
“要不咱还是别去了吧?”叶子小心翼翼的问着。
“你把我的兴趣挑起来然后又告诉我不去了?出尔反尔,言不符实,与书中所写的薄情寡义,花言巧语的浪荡子有何分别?!亏你还是自幼长于书香门第的公子。如此行径实在是令人不齿!”衍秋陌义愤填膺的说。
“好吧好吧,我就说说,呃。。。你这看的都是些什么书啊。。。”
衍秋陌直接搬起了亭子旁的大理石浮雕。
“好吧好吧,当我没问,我们走。”
叶子和秋陌一起走入厅堂内,向正门走去,。
陌纭亭旁的阴影处,一个身着墨色长衫的老人缓步走出,一旁还在打扫亭子卫生的仆役见到老人整齐的躬身行礼。
“见过老爷。”此人正是林府老府主,林钟泰。
“嗯,你们忙你们的,忙完了早些下去休息。”
“是,老爷。”
老人望着两个少年出去的方向,喃喃道:“年纪不大,心眼挺多。”
此时此刻,华国和南疆交界的深山中。
月色倾泻在琳琅满目的阁楼之间,一位白袍老人坐在阁楼顶的亭子内,亭子内摆放着石桌石椅,桌子上摆着一副棋盘。老人从袖口拿出了一封被丝线缠好的一卷羊皮纸,解开丝线将信摊开,信中只写了八个字。
“周皇五子,已至苏杭。”
简简单单八个字,白袍老人竟是一时间的沉默了,片刻后便将信纸放在烛火之上,也不嫌烫,静看着信纸在手中化为灰烬。随即站起身来,站在栏杆边上,眺望着月色下太初楼云海环绕宛如仙境的景致。
“又是一代旧人落幕新人出世,没完没了没个头。看不厌,看不厌呐。”言语间,一只花蝴蝶飞到了亭子边,老人伸出手,任由蝴蝶飞至老人手心,随即老人轻微抬手,蝴蝶便煽动翅膀飞入了月色之中。待再也看不见蝴蝶的身影了,老人坐回石椅上继续思索着面前的残局,黑白子均执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