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道路尽头。留下的,只有江述砚那句冰冷而复杂的判断——“是你那位‘神秘朋友’的…见面礼。”,以及秦知鸢心中翻江倒海的惊疑。
“见面礼”?那个点头示意的神秘人,不仅没有敌意,反而像是在…帮助他们清理障碍?或者说,是在向江述砚传递某种信号?这比直接的敌人更让秦知鸢感到不安。她感觉自己像一颗棋子,被看不见的手在棋盘上推来挪去。
“上车。”江述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迅速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秦知鸢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也立刻坐进副驾驶。宾利再次启动,这一次,江述砚打开了车灯,平稳地驶离这片危险的区域。车厢内依旧沉默,但气氛却比来时更加凝重。那个沉甸甸的包裹,就躺在江述砚放在后座的背包里,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车子没有开回江氏,也没有开向秦知鸢的住处,而是驶向了城市另一端一个安保森严的高档公寓区——江述砚的私人居所。
“这里安全。”停在地下车库专属车位后,江述砚只丢下三个字,便拿起背包,示意秦知鸢跟上。他刷开专属电梯,直达顶层。
公寓内部是现代极简的冷色调风格,黑白灰为主,线条利落,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却透着一股没有人气的冰冷感,如同江述砚本人。他没有开主灯,只打开了书房一盏冷白的阅读灯。
江述砚将背包放在宽大的书桌上,戴上特制的薄手套,动作极其小心地取出那个包裹。秦知鸢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他一层层剥开厚重的防水油布,里面的东西终于显露出来——
不是录像带!
秦知鸢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失望瞬间攫住了她!包裹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深棕色的皮质笔记本,和一个老式的、带物理按键的微型录音笔。
笔记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缘磨损,皮质也有些发硬。录音笔更是市面上早已淘汰的型号。
“不是录像带…”秦知鸢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和颤抖。难道线索错了?还是被调包了?
江述砚没有回应她的失望。他的目光锐利地落在笔记本上,戴上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内页是密密麻麻、略显潦草的手写记录,用的是暗语和代号,夹杂着大量的数字和日期。
秦知鸢凑近去看,只觉得那些符号如同天书。
但江述砚的目光却在那些混乱的记录中快速扫视,眉头越皱越紧。他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周身散发出的寒意也越来越重。当他翻到某一页时,动作猛地顿住!
秦知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一页的日期,赫然是十年前的一个日期!而记录的内容,虽然大部分是代号和数字,但其中一行,用加粗的笔迹清晰地写着:
【‘夜莺’行动,目标:CM。地点:临湖别墅。执行者:J2。确认清除。酬劳:200W,现金。来源:老K。】
CM?J2?老K?
秦知鸢一头雾水。但江述砚握着笔记本边缘的手指,却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他的脸色在冷白的灯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却像燃烧着幽暗的火焰,死死盯着“CM”和“确认清除”那几个字。
“CM…陈月姝…”江述砚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地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恨意,“J2…江二姑…老K…老江总…”
秦知鸢瞬间明白了!这个笔记本,是一本记录着江二姑(J2)为老江总(老K)执行肮脏任务的暗账!而“CM”,就是江述砚的母亲——陈月姝!“确认清除”,就是谋杀!
铁证如山!
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秦知鸢全身!她看着江述砚那因极度愤怒和痛苦而微微颤抖的背影,第一次对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产生了一丝…感同身受的寒意和怜悯。他隐忍十年,留在仇人身边,寻找的真相,竟如此血淋淋!杀母仇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和亲姑姑!
江述砚猛地合上笔记本,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滔天恨意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杀机。他拿起那个老式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一阵沙沙的电流声后,一个刻意压低、带着浓重口音、听起来有些紧张的中年男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钱…钱收到了…事…事也办完了…那女人…没气了…埋…埋在别墅后院…最…最东边的蔷薇花丛下…深…深点…别让人发现…还有…那药…是…是二小姐给的…叫…叫‘夜莺啼’…说…说查不出来…我…我就负责开车…和…和挖坑…其…其他的…真不知道了…”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夜莺啼”!“夜莺”行动!
录音内容与账本记录完全吻合!直接指认了江二姑提供了毒药“夜莺啼”,而这个男人负责处理尸体!
证据链完整了!指向江述砚母亲陈月姝被害的直接证据!
秦知鸢看着江述砚。他站在那里,背对着她,面朝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如同一尊沉默的、散发着无尽寒意的黑色雕像。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她能感受到那具看似平静的躯体下,汹涌着怎样毁天灭地的风暴。
不知过了多久,江述砚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但秦知鸢却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那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这份证据,”江述砚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冰冷得像机器,“足以让江二姑和老东西身败名裂,牢底坐穿。”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秦知鸢身上,“你的‘朋友’,这份‘见面礼’,很重。”
秦知鸢心头发紧。她知道江述砚的意思。这份证据的价值无可估量,也意味着将她彻底绑上了他的战车,共同面对江二姑这个可怕的敌人。
“蒋文茵的录像带,我会继续找。”江述砚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作为交换,扳倒江二姑,需要你的‘荆棘王冠’在袁氏项目上成功。”
秦知鸢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袁氏项目成功,不仅能巩固江述砚在江氏的地位,削弱江二姑的影响力,更能为秦知鸢积累巨大的声望和资本,成为她复仇路上不可或缺的助力。这是一场双赢的合作,也是他们脆弱同盟的基石。
“成交。”秦知鸢毫不犹豫地点头。此刻,两人的目标高度一致。
江述砚将账本和录音笔小心地锁进书桌一个带有复杂密码和生物识别的保险柜里。“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他警告道。
就在这时,江述砚放在书桌上的私人手机,屏幕突然急促地闪烁起来,发出一种特殊的、低频的蜂鸣警报!
江述砚脸色微变,迅速拿起手机查看。屏幕上是一个加密软件弹出的警告框,显示着殷伟别墅的坐标,以及一行刺眼的红字:
【A级警报:监测到远程激活信号!别墅安保系统被强制唤醒!动态捕捉器激活!目标区域:后院!触发时间:3分钟前!】
秦知鸢的心猛地一沉!3分钟前?那正是他们离开别墅不久的时候!江二姑的人反应过来了?还是…那个神秘“朋友”的“见面礼”并未完全清除所有隐患?
“被发现了!”江述砚眼神一凛,立刻拿起桌上的固定电话,快速拨通一个号码,声音冰冷而迅速:“老地方,B点集合。清理痕迹,启动PlanC。立刻!”
他挂断电话,看向秦知鸢,语速极快:“江二姑的人马上会到别墅。这里也不安全,他们很快会查到我今晚的行踪。你跟我走,去安全屋。”
秦知鸢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江二姑的能量超乎想象!她刚想点头,手机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的名字,让她眉头紧锁——何姝!
这么晚了,她打电话来干什么?
秦知鸢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按了免提。
“秦设计师,真是敬业啊,这么晚还在公司‘加班’?”何姝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令人不安的甜腻,“不过,作为设计总监,我不得不提醒你,公司内网监控显示,你的工位电脑,在凌晨一点四十七分,访问了一个境外加密设计素材库,下载了一份与‘荆棘王冠’核心元素高度相似的…未公开概念稿?”
何姝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胜券在握的得意:
“证据截图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秦知鸢,你口口声声说苗佳剽窃你,原来真正的抄袭者,是你自己?!明天早上九点,带着你的解释,到我办公室。否则,这份证据,会出现在江总、袁总,以及所有行业媒体的邮箱里!”
电话被挂断!
秦知鸢如遭雷击!凌晨一点四十七分?她那时正和江述砚在去殷伟别墅的路上!她的电脑根本没人操作!这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何姝利用权限,伪造了访问记录!
“何姝…”秦知鸢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抖,她看向江述砚,“她伪造证据,诬陷我抄袭!”
江述砚的脸色在冷白的灯光下更加阴沉。前有江二姑的致命威胁步步紧逼,后有何姝的阴毒陷害如芒在背!秦知鸢的处境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蠢货!”江述砚低骂一声,不知是在骂何姝的愚蠢,还是骂这接踵而至的麻烦。他眼中寒光一闪,迅速做出决断:“安全屋计划不变。何姝那边,我来处理。”
他拿起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内容极其简短:
【设计部何姝,电脑及邮箱,立刻接管。清除伪造痕迹,反向植入B方案。执行。】
信息发送的对象,是一个没有任何备注的号码。
“走!”江述砚不再耽搁,抓起车钥匙,示意秦知鸢跟上。现在必须立刻转移!
两人迅速离开公寓,再次坐进宾利。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驶出车库,融入凌晨空旷却危机四伏的街道。秦知鸢坐在副驾驶,心乱如麻。江二姑的追杀、何姝的诬陷、神秘“朋友”的操纵…重重危机如同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
她忍不住看向身旁专注开车的江述砚。他侧脸的线条紧绷着,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他是她此刻唯一的盟友,也是唯一能在这风暴中庇护她的人。但这份庇护,带着同等的危险和不确定性。
车子在寂静的城市中穿行,目的地是未知的“安全屋”。秦知鸢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然而,就在她精神极度疲惫、意识有些模糊的瞬间,脑海中却像被一道闪电劈过!
她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
刚才录音笔里那个司机的声音…那个带着浓重口音、紧张结巴的声音…
为什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她一定在哪里听过!
不是最近…是很久以前…在蒋文茵出事前后…在徐霄身边…
一个模糊的、穿着司机制服、总是低着头、说话带着口音的矮胖身影,骤然浮现在秦知鸢混乱的记忆碎片中!
他是…徐霄家的老司机——吴伯?!
当年蒋文茵被徐霄约去老江总别墅的那天…开车送蒋文茵去的…好像就是吴伯?!
难道…那个录音里负责开车、挖坑、处理陈月姝尸体的司机…和当年送蒋文茵去地狱的…是同一个人?!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秦知鸢所有的疲惫和恐惧!她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那意味着什么?
徐霄…他父亲…在陈月姝的案子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蒋文茵的死…和陈月姝的死…这两条看似平行的复仇线,难道在更深处,早已被同一张黑暗的网,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
秦知鸢猛地转头,看向驾驶座上江述砚冰冷的侧脸,张了张嘴,却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一时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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