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预知反馈回路已建立。使用者决策已记录。感谢您的信任，林远先生。系统能量不足，即将进入休眠模式。下次激活时间，待定。』
当那只梦幻般的蓝色蝴蝶消散在空气中，房间重归死寂时，林远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电脑前，一遍又一遍地刷新东洲证券APP上的订单确认页面。
『穆克科技（MKTC）看跌期权，合约代码XXXXX，买入数量XX手，成交金额：21037.58东元。状态：已成交。』
白纸黑字，刺眼得很。
两万一千零三十七块五毛八。这真的是他现在能动用的最后一分钱了。是他从牙缝里省下来，准备用来在新城市落脚、寻找东山再起机会的全部希望。
现在，这希望变成了一串冰冷的数字，押在了一个……一个自称是他爹留下的、会说话的蝴蝶投影的鬼扯预测上。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林远不死心地又去摆弄那个黑色的U盘，试图再次激活那个所谓的“蝴蝶预知系统”。他想问问，万一预测错了怎么办？有没有B计划？或者，至少再给点信心也行啊！
但那U盘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插在老旧的笔记本上，毫无反应。屏幕上也没有任何幽蓝色的蝴蝶出现。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他精神错乱后的一场幻梦。
可那种被某种未知存在“观察”着的感觉，却依旧若有若无地萦绕在房间里，让他脊背发凉。
这破屋子，真是越来越邪门了。
接下来，林远能做的，只有等待。以及……疯狂地搜索信息。
他打开各种财经新闻网站、专业的金融数据终端（当然，是那些还能勉强访问的免费版本）、以及全球最大的社交平台“环球社交”。他想找到任何一丝一毫可能支持“蝴蝶系统”预测的蛛丝马迹。
然而，结果却让他如坠冰窟。
穆克科技，这家由科技狂人埃隆·穆克一手创办的跨国巨头，业务横跨电动汽车、人工智能、太空探索等多个前沿领域，是近年来全球资本市场上最炙手可热的明星。
就在三天前，穆克科技刚刚发布了他们最新一代的“神经链接”概念产品，号称能够实现人脑与计算机的初步交互。消息一出，全球轰动，其股价也应声大涨，迭创新高，稳稳地站在了每股1800东元（或等值西元）的历史峰值上。
此刻，无论是主流财经媒体的分析师，还是各大投行和基金公司的研究报告，几乎清一色地都在高唱赞歌。
『穆克科技：引领第四次工业革命的科技巨轮！目标价2500东元！』
『埃隆·穆克：重新定义未来的男人！』
『神经链接技术，人类永生的第一块基石？穆克科技或将开启万亿市值时代！』
所有的公开信息，所有的专业分析，所有的市场情绪，都指向一个结论：穆克科技，涨！涨！涨！
林远看着这些打了鸡血一样的标题，再想想那个蝴蝶系统给出的“明日暴跌37.2%”的预测，手脚冰凉。
这他妈……玩儿呢？！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已经不是预测分歧了，这简直就是公然对着干啊！
难道那个蝴蝶系统，真的是他爹留在U盘里的一个……恶作剧病毒？专门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跳出来给他最后一击？
越想，心越慌。
这一夜，林远彻底失眠了。
他躺在那张散发着霉味的旧木板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像开了个菜市场，各种念头乱七八糟地涌出来。
他一会儿想起自己在GSM投行时，也曾有过几次凭借敏锐的直觉和精密的分析，在市场普遍不看好的情况下，做出精准预测，力挽狂澜的辉煌时刻。那时候，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被誉为“华尔街最锋利的东方之刃”。
一会儿又想到那个该死的“蝴蝶系统”。如果它说的是真的，那埃隆·穆克明天到底会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作死言论，才能让一家如日中天的科技巨头的股价在十五分钟内崩掉将近四成？难道他要宣布穆克科技其实是个皮包公司，神经链接是动画片，他自己其实是个外星人？
这不合逻辑啊！
作为一个接受过最严格金融学训练，并且在尔虞我诈的资本市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专业人士，林远骨子里是相信数据、相信逻辑、相信市场规律的。
可那个蝴蝶系统……它不像是在开玩笑。那种超越时代的科技感，那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语气，还有它能准确报出自己银行卡余额的诡异能力……
矛盾。
极度的矛盾在他脑海中反复拉扯，让他头痛欲裂。
他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以往分析任何一个复杂的金融案例一样，试图寻找那个蝴蝶系统预测背后可能存在的、被市场忽略的合理性。
埃隆·穆克……这个人，确实是个特立独行、口无遮拦的疯子。他的“环球社交”账号，粉丝数以亿计，影响力堪比一些小国的国家元首。他以前也确实有过因为在社交平台上胡言乱语，导致自家公司股价剧烈波动的先例。
但，暴跌37.2%……这幅度也太夸张了。除非……除非他触碰到了某个绝对不能触碰的红线。
“涉及东大共和国主权问题的争议性言论……”系统是这么说的。
东大共和国……主权问题……
林远猛地坐了起来。这个方向，倒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穆克科技在东大共和国有巨大的市场和生产基地，如果埃隆·穆克真的在这个问题上犯了颠覆性的错误，引发东大共和国官方的强烈反制和民众的普遍抵制，那对穆克科技的打击，确实可能是灾难性的！
可他为什么会突然发表这种言论？动机呢？
想不通。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迷迷糊糊中，天快亮的时候，林远做了一个短暂而清晰的梦。
他梦见父亲林建国，穿着他最常穿的那件深蓝色中山装，站在一片由无数金色数据流组成的瀑布前。父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数据瀑布中一个极其微小、但光芒却异常璀璨的节点。
他还想看清那个节点是什么，却猛地惊醒了。
窗外，晨曦微露。
林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父亲在梦中的那个眼神，那个手势，让他久久无法平静。
他忽然想起父亲生前，在教导他金融知识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记住，远儿，金融市场表面上是数字和图表的游戏，但本质上，是人性的博弈，是各种力量的角逐。那些只懂得看K线、算指标的，充其量只是匠人。真正的金融天才，不是盲目地跟随市场，而是要努力去预见和理解那些隐藏在市场表象背后、真正驱动潮水方向的无形力量。』
预见市场背后的力量……
难道那个蝴蝶系统，就是父亲穷尽一生想要寻找的，能够洞察这种“无形力量”的钥匙？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长。
清晨六点。
林远再也睡不着了。他爬起来，用冷水使劲搓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然后，他开始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一样，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找出父亲留下的那只老旧的紫砂壶，泡了一杯浓酽的酽茶。苦涩的茶水滑过喉咙，让他的神经稍微振奋了一些。
他将那台老爷车般的笔记本电脑联网，打开东洲证券的交易软件，同时分屏打开了好几个财经新闻网站和穆克科技的实时股价监控界面。条件简陋，但他尽量让自己的操作台看起来专业一点，哪怕只是心理安慰。
他仔细复习了一遍穆克科技过去一年的股价波动规律、成交量变化、以及与埃隆·穆克本人“大嘴巴”言论之间的关联性。甚至还根据可能发生的几种情况——比如预测部分正确、完全错误、或者超预期实现——在心里默默推演了几套应对预案。
虽然，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应对”的资本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东大共和国股市的开盘时间是上午九点半。
林远端着茶杯的手，开始微微有些颤抖。手心全是汗。
他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将决定他的人生命运。
要么，那两万块钱连同他最后的尊严和希望，一起被无情的市场绞杀得粉身碎骨，他将彻底沦为一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
要么……
他将亲眼见证一个超越人类现有认知极限的、不可思议的预知系统，用一种石破天惊的方式，宣告它的存在！
九点二十九分。
屏幕上，开盘倒计时的数字，像死神的脚步一样，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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