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昱拍了拍夜晙影大腿道:“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拿瓶酒。”
说完,他起身向不远处的吧台走去。
台上的音响扯着喉咙的叫唤,配合着炫目的灯光,真是叫人眼花缭乱。夜晙影眼睛被闪的不行,这种场合真是太不适合他了。
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等了五六分钟,也没见傅昱回来,睁眼一看,刚才傅昱去的地方已经被别人占去了,他却不见踪影。
好不仗义!夜晙影内心咆哮了一声,不用想,肯定是陪他的德音妹妹去了,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孤苦伶仃的。
本来还是有点愧疚之心的。
他决心要坏了傅昱的好事,一个电话飞过去,两三秒后被接通了。
“老傅头啊,你人在哪儿呢?”夜晙影没好气的说道。
“哦哦,差点忘记了,你往里走一点就能看到我了,遇见几个熟人,絮叨了一会儿,你也过来坐吧。”
呀,错怪老傅头了?夜晙影将信将疑的起身往里走,穿过中央的舞池,他远远的见到了傅昱,刚才是被中间的人给挡住视线了。
耶!夜晙影揉了揉眼睛,他惊奇的像半截木头戳在原地。这谁呀这是?还真遇见熟人了。
他试探的往前走,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途中还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傅昱旁边的不是那谁,戴沽嘛!他正和傅昱碰杯呢。
虽然夜晙影只见过他一面,可戴沽的长相标新立异,巧夺天工,想认不出来都难。
傅昱是和他说过哦,和浑天教这群人有染。
这算什么事嘛!也太巧了,他为了不让傅昱担心,也没说过自己和浑天教的瓜葛,这下好了,他一过去,那肯定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那也没办法啊,傅昱已经看到他了,在挥手招呼着,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了,就希望人家会忘记自己这种小角色吧。
音乐里紧凑的鼓点催促着他的脚步,夜晙影快步走到傅昱身边,一言不发的坐下来,连个正眼也不看。
位置上有6个人,除了戴沽和傅昱,和另外四个都是生面孔,有两个女人,应该是陪酒的侍女。
看夜晙影低着头,傅昱还以为是他怕生呢,赶忙拉着他推销起来:“来,大家认识一下啊,这我兄弟。”说着还拍拍夜晙影的背,想缓解一下他紧张的情绪。
傅昱主动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惶恐已经在众情绪跑马大赛中拔得头筹,理所应当的获得了他心理的占有权。
突如其来的恐慌让他在清醒和恍惚之间徘徊,像一位将死的病人提前泡在了福尔马林里。
这夜店的空调温度是不是有点高了?夜晙影竟然还有心情关心这些事。
无论如何,最后的审判终将降临。
夜晙影无可奈何的战了起来,脸上还是挂着和煦的微笑,向众人抱拳,道:“初次见面,多多关照。”然后立马坐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众人都没有反应时间。
紧扣的十指涌现出来的是他难以平复的心情,时间好像故意和他作对,走的要比平常慢些。这简直是比坐在素衣旁边还要折磨人啊!他宁愿刚才就不逃跑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家姑娘给办了。
戴沽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夜晙影面前,这一切在夜晙影看来都像是慢动作似的。
这短短的几秒他已经想出了好几个解决方案。
一是先发制人,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二是走为上计,拔腿就跑;三是不动如山,你认错人了;四是以和为贵,装怂认错......
想来还是三好,既维护了和平也不失体面,当然如果有必要,四也不失为一个上上策。今年的诺bear和平奖真应该颁给他,夜晙影都快把自己感动哭了,为了避免冲突,避免这夜店的财产损失,他真的付出太多了,比如刚才脑子高速运转时死掉的脑细胞。
戴沽在夜晙影面前站定,夜晙影也站了起来,四目对视,相看俨然。在紧张心理的重压下,夜晙影差点就选了一。
戴沽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认得你。”
虽然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当听到这句话时还是心惊肉跳。
接着他又说:“你就说吧,咱们在哪个窑子里遇见过。”
他的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夜晙影皮笑肉不笑,木然的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什么!就这?岂有此理,难道他真就那么微不足道吗?这倒不如选一好,一了百了,也能体现一下他夜晙影的雄风。
看来他是站在重生耶稣右手边的人。
简短的认识了一下,众人便又开始了把酒言欢,说的大多都是些难登大雅之堂的话语。夜晙影融入不进去,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遂躲在傅昱身边怨天尤人。
他不找麻烦,麻烦自然会来找他。
戴沽坐到了他旁边,拿起一个杯子倒了杯酒递给夜晙影,道:“别那么怕生啊,我们来喝一个。”
夜晙影尴尬的笑笑,推脱道:“我不太会喝酒的。”
戴沽强硬的把酒杯塞道他手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看在傅昱的面子上放过你一回,以后有你好受的,喝了!”
夜晙影倒还怕他忘了他呢,这下倒好,没忘啊!这戏演的,把夜晙影这个老戏骨差点都骗过去了。
看来他也不是那么不引人注目嘛!看吧,这不是就记得他。
像是久旱逢甘露,夜晙影一下子就有了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把杯子重重的拍倒了桌子上,冷笑道:“可我就喜欢喝罚酒啊。”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大家都一头雾水,这不刚才聊的吗?怎么现在剑拔弩张起来了。
傅昱还以为是戴沽要逼夜晙影喝酒呢,毕竟人家是混混出身,说话和态度都是有点痞气,夜晙影忍受不了也是应该的。反正他和这些人也就是做点表面功夫,要说是真有多么亲切那也不见得。干脆赔个不是,拉夜晙影走就是了。
戴沽也不装了摊牌了:“我没找上你,你倒是找上我来了,上次你小子运气好,这次你是插翅难逃。”
夜晙影通过刚才的观察,他那狗屁浑天教现在也就他一个人,这才有了和他放手一搏的底气。
“说大话也不怕闪舌头,也不知是谁上次落荒而逃。和你聊天就跟逛峨眉山似的。”这话一说出来,腰板又挺直了三分。
戴沽不想和他有口舌之争,这伶牙利嘴的,和他争就是中了他的套。他掏出电话,打算摇人了。
这可怎么得了,夜晙影就是看他一个人才敢口出狂言的,和狂战士打打还是有点机会的,和召唤师就难说了。
犹豫就会败北,夜晙影趁着戴沽掏手机的空挡,撒腿就跑,他可不会蠢到选plan A,咱是文明人好不好,逞点口舌之利就行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夜晙影向着出口飞奔,留下了一脸茫然的众人,刚才那个架势,他们还以为双方要大打出手了,结果是一方落荒而逃的局面。
他也顾不上傅昱了,反正傅昱面子大,人家不敢动他,至于籍籍无名的自己嘛,要是不快点跑,被揍一顿都算轻的了。
嘈杂的人群加上刺眼的灯光,夜晙影一下子就找不着南北了,他处于人群中,他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这具躯壳,细细地,浅浅地,滴落在盛着五光十色液体的酒杯中,慢慢的,沉下去。
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真就像中了幻术。人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花红柳绿的酒,震耳嘈杂的音乐,疯狂痴迷的舞步;是为了忘掉现实生活中所面临的压力,忘记那曾经记忆深刻地往事,忘却那曾经留在心灵深处的痛。
当然,也能忘掉自己。
这些都是一瞬间的事,夜晙影的脚步只是停顿了刹那,就差点溶解于花天酒地中。
他拨开人群,见到了大门口。不过好像为时已晚。外头已经有一大批人要冲进来,门口的两个保安根本拦不住。
迷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不知这里是否有第二个出口,但也仅有一丝慌乱。
如果说让夜晙影来褒奖自己,那他可以形容的天花乱坠,极尽华丽的辞藻来堆砌他那光辉伟岸的形象,诚然,他也有自知之明,说了一大堆,都是无稽之谈。可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改口的,除了他的丰神俊秀,就只有他的适应能力和面对重压下的韧性,这点难能可贵。
他立马就想到了一个破解之法。
如果说,浑天教的人进来还需要冲卡的话,那至少这红袖院和浑天教就不是一丘之貉,这思路不就清晰了,他们浑天教的人为了削他而冲进来,势必会和红袖院这方面起冲突,那他就只需要转移矛盾。这招叫祸水东引。
他踉跄着跑上了楼梯,这时傅昱也追了上来,拉住他问道:“怎么了这是?”
“有仇啊!”夜晙影心急如火的说到,“我现在要去找这红袖院的负责人,要么就跟上来,要么就去和德音快活。我会解决的。”
说完,他三步并一步的跨上了楼梯,边跑嘴里边碎碎念:“舍利子空不异色,苏卡不裂,照见达瓦里希,度一切苦厄,阿弥陀佛......”
傅昱算是搞明白了,这是有过节啊,他也算是好心办坏事了,本想着让夜晙影多认识点人,多个朋友,多条出路。
人家浑天教和他没什么利害关系,肯定不会因为他放过夜晙影的,夜晙影说他有解决的办法,那就跟上去看看。
这十几层楼,夜晙影这小年轻连停顿都不带一下便冲上了顶层。
果不其然,话事人都喜欢往高处钻,夜晙影见到了楼梯口的保镖。
他很识趣的放慢了脚步,生怕人家误会了他,把他给制服了。他站在两层楼之间的楼梯上组织着措辞,上面那个保镖模样的人也在观察他的来意。
“我要见你们老板。”夜晙影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什么身份。”保镖需要确认,面前这个人看着很陌生,不像是老板认识的人。
夜晙影能有什么身份呐,总不能说我是你们老板的远房亲戚吧,他是来转移矛盾的,不是来吸引仇恨的。
这时就体现了傅昱这张活的通行证的重要性,人脉广还是有好处的。
夜晙影磕磕巴巴的辩解了五六秒,傅昱才赶到,毕竟老年人了。
夜晙影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拉过傅昱道:“我什么身份不方便透露,这位你总该认识吧。”
这傅昱他确实见过,和自家老板有交集。他斟酌了一会儿道:“你们上来吧。”
傅昱抬手阻止他,道:“我们就不进去见他了,你就通知他一声,楼下浑天教来砸场子了。”
......
这边谢图南还在办公室里和别人洽谈着生意,他的亲信急匆匆的跑进来。
附耳道:“老板,有两人上来说楼下浑天教的人来了。哦,其中有一个叫傅昱,老板您应该认识。”
谢图南眉头微皱,道:“为什么我没收到消息,还要别家人来通知?”
“这个……”收到谢图南的质问,来报信的人略显局促,双手紧握,“他们以为只是寻常的挑衅,不用惊动老板。”
谢图南缓缓吸了一口手上的雪茄,让烟在口腔中盘旋逗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将烟吐出。
“我出面解决吧。”他缓缓的站了起来,披上了搭在靠背上的外套,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然后走出门去。
外面夜晙影是火烧眉毛,去报信这么久也没个音信,急的直跺脚。见谢图南走来了,喜出望外。
傅昱也是上前和他握了个手道:“谢总,别来无恙啊。”
“傅总客气了,有失远迎。”
这就是生意人,不管什么情况,面子工程都是要做足的,看着是久别重逢,事实上,夜晙影对他们两个是否有联系方式表示怀疑。
“这位小兄弟是?”
不等傅昱介绍,夜晙影抢先一步道:“鄙人夜晙影,傅昱朋友。”
谢图南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夜小兄,幸会幸会。”
谢图南和夜晙影也握了个手,不知道的还以为粉丝见面会呢。
情况紧急,夜晙影可没那么多客套话,有危险的是他,现在是如芒在背,他急忙复述了一下下面的情况。
“......不仅如此,那浑天教的头头也来了,还扬言要抢光你们的姑娘。”
“哦?是吗,那是有够可恶的。”
“对吧!你说学谁不好,数典忘祖的东西,要搞什么三光政策。”夜晙影深恶痛疾的拍拍脑袋,“可惜我人单力薄,阻止不了他们。”
傅昱在一旁听的脸抽了抽,表演的有点太夸张了吧,没想道这谢图南还附和他,看着挺精明一人,不应该啊?
夜晙影边走边讲,越讲越起劲,那戴沽都要被他描绘成须乡伸之了,后面的保镖听了都连连摇头,谢图南却依然是津津有味。
一行人来到了楼下,下面的客人都已经走光了,音乐也停止了,两拨人正在对峙。
一方人多势众,三四十来人,手里还都拿着棍棒之类的武器,气焰极其嚣张,但军纪散漫,军容不整。一方就比较正规了,拿着防暴武器,严丝合缝的建成了一堵墙,虽然只有十几人,可气势丝毫不弱。
见谢图南和夜晙影一起走了过来,戴沽用讥讽的语气说到:“哟,这不是谢总嘛,好气派啊。”
“气派的恐怕还得是你吧,这人山人海的,姑娘们可不接待衣冠不整的人。”
戴沽可谓是盛气凌人,他啐了口唾沫,道:“这什么地儿啊,不就窑子嘛,还想走高端路线啊。要我说,你就让她们都出来,好让我兄弟们都快活快活。”
他的话引的身后的小混混们一阵哄笑。
“你说话可得有凭有据,别在这信口雌黄。”谢图南十分老道的应对。
戴沽冷哼一声,对方到底是文化人,“我也不跟你多掰扯,我今天是来收拾人的,你上一边儿去,和你无关。”
坏了,戴沽这句话一出来,夜晙影脸白了一半,刚才的大话连篇这下不攻自破了。
谢图南撇了一眼身边的夜晙影,平静的道:“夜先生是红袖院的客人,既然他在红袖院里,我就要保证他的安全。”
“好啊,”戴沽拍了拍手,“上次给过你面子了,我也不想和你撕破脸皮的,他是你儿子啊?”
“人我今天保定了,耶稣都带不走他。”谢图南就这么风轻云淡的说出这么霸气的话。
夜晙影在一旁听得眼睛都要冒星了,他要是个妞一定爱上他了。
“那就要看看你谢图南有没有这个本事。”戴沽抓起桌子上一瓶酒喝了一口,然后重重的砸在地上。
摔杯为号,混混们都握紧了家伙开始上前和保安短兵相接。
看着两方因为他而大打出手,夜晙影感动的都要哭出来了,他还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觉得自己是那么重要。
不过这戴沽说的话好奇怪哦,什么叫人家保过他一次了,素不相识好不好,找借口也要像样一点。
这谢图南也奇怪,素昧平生,既然知道戴沽不是为了砸场子,大可把他交出去就好了,干嘛要和戴沽撕破脸皮。
嗯,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