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早晨,阵阵春风吹散云雾,天空一碧如玉。
又是一夜未眠,从琼玉出来的时候是凌晨时分,接着又在丝兰里逗留了许久。从市中心出来时路上堵的慌,这令夜晙影不禁慨叹,不愧是帝都,日出而落,日落而息根本就是空话。
再加上遥应月开车十分稳健,这都出了市中心了,车流量少了一点,却还是四五十码的速度,要不是夜晙影没驾照,他都恨不得夺过方向盘来了。
连续熬了两天夜,中间也只是忙里偷闲小憩了一会儿,夜晙影的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可偏偏脑子还不能待机,从她口中,夜晙影大概看清了轮廓。
琼玉集团有三大家族,遥、花两家共尊夜家,而现如今夜家掌门人卧病在床,琼玉不可一日无主,所以就找他回来了。
这算什么事啊,敢情不好好读书就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不是开玩笑啊。
“那啥,为什么是我呢,夜家随便找个人顶上也比我强啊?”
遥应月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道:“夜家如今只有夜爷爷一人,而你是他的孙子,没了其他人,你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魔幻事件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么大的产业,家族里就剩一个人?
夜晙影一脸不可思议的道:“那啥,夜归仁他没有子女吗?”
她轻叹一口气,神色中透露出一丝悲凉,继续说道:“夜伯伯不想参与琼玉事务,早年出走,改头换面,隐匿行踪,夜爷爷一直在寻他,再听到他的消息时,只得知他已娶妻生子,彻底割离了与琼玉的关系。”
这可是个大新闻,自己老爹居然是在逃少爷,想到这他脑中不禁浮现出了自己一家其乐融融的画面,困顿的脸上不免悲凄了几分。
咦?好像又有点不对劲,她前面不是说自己的父母不是父母吗?
“emm……我不知道自己理解的是否正确,你说的这个夜伯伯,是我在景化的父亲吗?”
她似乎没有听到夜晙影的问题,还是一副冷艳的模样,只是这张峭若冰霜的脸上多了几分忧伤。
刚才的问题冒似涉及了一些不好的过往,夜晙影识趣缄口不言,转头看向窗外。
正当一双眼睛被现代化浪潮冲击的疲惫不堪时,一片林海就这样不经意间出现在眼前,如带着灰色面具的少女,只露出一双生机勃勃的眼睛。
艳阳初升,阳光如雨一般照射下来,绿叶映着车窗,碧影绰约。
驶入林子,曲径通幽。
不一会儿,森林守卫的东西出现了———一处庄园,鎏金的栏杆大门缓缓向两边分开,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下了车,立刻有人从旁边跑过来把车开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园,还有园丁在修建着灌木上的枝桠,正中间是个环形水池,整体用汉白玉雕琢而成,美轮美奂。
“你跟我来。”她说。
夜晙影轻“哦”了一声,像一只行将就木的老黄牛,默默无言的接受着。
路是青石板路,路旁的绿化很好。或许和临江的气候有关,就算是初春,温度也不会太低。暖阳里,旺盛生长的植物挤满了目光。
有一种比较显眼的花———耧斗菜,五彩缤纷,重瓣或单瓣都有,在路旁争奇斗艳。
不时还会遇到几个人,或是在除草,或是在浇水,还有的拿着铁锹在移栽,清理枯枝败叶。
见夜晙影和她走来,他们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计,微笑着点点头,直到两人走远了才重新活动起来。
花丛掩映中,一所教堂闯入视野中,造型上有点像百花大教堂。
教堂的墙壁全部用砖块垒砌,外表在用绿色白色和粉色的大理石装饰。大门用青铜浮雕装饰。
门是开着的,夜晙影往里瞧了一眼。地上铺砌的是名贵的花斑岩石,光滑明亮,花纹别致,墙上的各种雕刻、壁画和玻璃镶嵌画,精美绝伦,正中的是耶稣受难像。有人在其中做礼拜。
坐在最后一排的小姑娘,大约是装模作样的有些累了,眼睛瞥东瞥西,毫无虔诚的模样,她注意到门口有人经过,回头正好和夜晙影对视上。
鸭蛋脸面,俊眼修眉,笑起来脸颊上有酒窝,头上戴着一个兔子发卡,格外显出她的单纯和天真,纯净得不带任何杂质的目光清澈通透,还真是可爱的一个小姑娘。
她看见了路过的遥应月,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两颗虎牙暴露在空气中。
接着又打量了一下夜晙影,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遥应月瞪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她不情愿的转了回去,心不在焉的继续和上帝说起了话。
好家伙,不会是这小妞的女儿吧?夜晙影腹诽。
一路走过了银莲花、走过风信子、郁金香,到了一处池塘边,杨柳的风姿在日光下格外耀眼。
柳树掩映中,有一座小屋,单层的楼房,普普通通。
屋中布局简单,客厅、一间卧室、厨房、卫生间、书房。
她带他走进客厅里道:“你在这把衣服换好。”
“换好后出来。”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要走出去。
“啊?哪有人在客厅换衣服的,要是叫人看去了,我上哪说理去!”夜晙影叫住了她。
她柳眉微蹙道:“这里是我的房子,不会有别人。”
夜晙影无语,不会有别人,那不是还有你在吗?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难道你换衣服会在客厅里换吗?”夜晙影反问道。
她也不想和夜晙影多扯,手指了一间房间:“那是卧室,动作快一点。”
说完就走出了房子。
“这……不太好吧?”夜晙影僵在原地,还真是不给人一点答复的机会,他本来还想多推脱一会儿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进了卧室锁上房门。
也不着急,她已经严重激起了夜晙影的逆反心理,板着张脸,装什么啊!小爷我才不会被你吓到呢!你叫我快一点,我偏不。
有便宜不占是混蛋,他干脆躺到了床上去,床单和被子都是纯白的,象征着高山上的冰雪。
话说,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女孩子的房间里。额,洛瑶不算,那本来就是他的房间。
这女人也真是的,是真的心大,还是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儿,就这么随意的放任异性进入自己的闺房。
独自呆在女孩子闺房中?他下意识的看了下衣柜,“嘿嘿”淫笑了两声。
“唔……这算什么事啊?”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站了起来。
他把在丝兰里购物的战果拿了出来,小心轻放。这可要小心供着,她付钱时,夜晙影都看着的,这价格,是他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付不起的。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指定上柱香再磕个头。
换好衣服后,他对着梳妆镜照了照,挑挑眉毛,这有模有样的,能出道了。
走出去时,她正在接电话,见夜晙影出来了,她说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她先是打量了他一阵,似乎是觉得满意了,带着他继续上路,走了一段路程,走到一幢别墅前,三层的小楼,外面种着葫芦和葡萄。
有位老人在门外的藤椅上晒太阳。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爷爷了吧。
“爷爷啊!”夜晙影哀嚎一声抢在她前面奔了上去,扑通一声跪倒在老人身边,“不孝孙夜晙影给您请安了。”
那叫一个真情流露,声泪俱下。
老人家半睁着眼扫了一眼夜晙影,就又闭目养神起来了。
咦?夜晙影愣在了那里,怎么和想象中的爷孙重逢场景不太一样?难道接下来不应该是两人抱头痛哭吗?
他求助的回头看了一眼遥应月。
遥应月走来先是对着老人家问声好:“花爷爷早。”
老人家点点头,应了一下。
花爷爷?哎呀,貌似认亲认错人了,夜晙影尬在了原地。
遥应月见他茫然的坐在了地上,无奈的摇摇头。
别墅内部很安静,夜晙影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怕破坏到这种氛围。她的高跟鞋踏在实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声闷响,像是这栋房子的叹息。
一直上到了三楼楼上很空旷,靠窗边有一张床,一位老人坐在床上,枕着靠垫,在看报纸,他的身旁摆放着一本《忏悔录》。
老人家慈眉善目,让人一看就有种亲和感,可他的境况似乎有些许不妙,面容中透着些许憔悴。
“小月来了啊。”夜归仁注意到有人,放下了报纸,摘下了老花镜。
她在床边停了下来,狐疑的嗅了嗅,柳眉微蹙,似乎有些不悦。她伸出手招了招。
夜归仁像是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子,磨磨蹭蹭的从枕头下面拿出了包烟递给她。
她接过烟道:“夜爷爷,你又抽烟,医生都说了不能抽了。”她的语气里带着小女孩的嗔怪,夜晙影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
“小月啊,我没抽,就是饱饱眼福。”夜归仁还想狡辩一下。
“谁带来的。”她的语气一下子加重。
“就是昨天被你扔进垃圾桶的那一包,我捡出来了。”老人家迫于威严,不情愿的招供了。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夜爷爷,您现在身体不好,要谨遵医嘱。”
“诶呦,七老八十的人了,再不多抽几口,以后就没机会了。”夜归仁决定打苦情牌,再不行,就上演一个老泪纵横。
显然她熟稔这种情形,直接把烟递给了夜晙影:“你来解决。”
夜归仁注意到了她身后的夜晙影,开口道:“小月有男朋友了啊。”
她面色一寒。
夜归仁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改口:“我明白,生分了,是把老公带回来了。来,后生,上来我仔细瞧瞧。”
夜晙影上前一步,夜归仁端详起他,片刻后,满意的点点头:“还不赖,就是个头低了点,没关系,小月喜欢就行。”
遥应月无奈的扶了下额头道:“你们两个聊。”同时给了夜晙影个威胁的眼神,转身走了。
还真是奇了,这夜归仁好说歹说也是琼玉掌门人吧,怎么还怕了这小妞了。
夜晙影正看戏看的火热呢,突然就要上场了,刚刚把酝酿好的情绪都发泄在了门口那个老头身上,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夜归仁了,早知道再多准备瓶眼药水了。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道:“老爷子,你误会了,我不是你孙女婿,我是你孙子。”
夜归仁似乎没听到他说话,眼睛直瞪着夜晙影手上的那盒烟。
“老爷子,老爷子?”夜晙影试探着叫了两声。
“哦,什么?”夜归仁回过神来,似乎才注意到面前还站着个人。
“那个,我说,我是你孙子。”夜晙影挤出一个微笑。
夜归仁一甩手道:“那个,后生啊,不管你是谁,咱先商量个事呗。”
他指了指夜晙影手上的烟:“你手上那个是什么啊?唉,老头子我眼睛不好,你递给我看看呗。”
夜晙影一愣,他还准备应付老泪纵横的场景呢,感情他这便宜孙子还比不上一包烟。
“后生,后生,你发什么呆啊,”夜归仁在夜晙影面前招招手,“你说你也真是的,来看望我还带什么礼物啊,老头子我也是个好说话的人,虽说只是一包烟,但我看到了你的诚心。这样呢,这包烟我就收下了,你和小月的婚事我举双手赞成。”
说着,他就伸手过来拿夜晙影手上的烟。
夜晙影赶忙后退一步,这烟他可不敢给啊,那小妞不好处理交给了他,他要是还回去了,指不定要被收拾。
“我说老爷子,你可别为难我了,我要是给了你,不知道要被遥应月怎么整呢。”夜晙影苦笑道。
夜归仁露出了个不屑的神色:“后生啊,不是我说你,怕老婆的男人我最看不起了,窝囊!”
什么怕老婆!感情自己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夜晙影语重心长的说道:“老爷子,我不是遥应月老公,也不是男朋友,喂!听清楚了吗!我说我和遥应月没有关系。”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夜归仁边说边点头,“那这烟好给我了吗?”
“不给!”夜晙影神色严肃。
“切,小气死了。”夜归仁偏过头去,“就你这小气鬼还想娶小月呢,痴心妄想!”
夜晙影真的有股吐血的冲动,这认亲要认出内伤来了。
场面冷了下来,一想到不把这件事解决了,自己恐怕也无法脱身,夜晙影还是憋出了一个笑脸。
“老爷子,哈哈,虽然我不是遥应月的男朋友,但我这个……确实对她有意思啊,咱两能否好好说说话呢。”
“这就对了嘛,”夜归仁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会儿又带着笑脸转过头来。
“只是嘛,小月可不是一般人,你想要娶她,这聘礼……”夜归仁搓搓手,神色扭捏。
怎么又讲到婚嫁上了,夜晙影无语,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没办法啊,谁叫他有任务在身上呢,也就只好先顺着夜归仁聊下去了。
“这个……聘礼嘛,好说,好说。”夜晙影笑道。
夜归仁露出一个奸笑:“是吗?后生诚意十足啊,老头子我也不为难你,就你手上那包烟吧。”
绕来绕去就是想要烟,这老人家看来也是个老烟鬼了,为了包烟能把自己孙女都卖了。
不过今天不把烟给他,这坎是过不去了。
夜晙影哈哈一笑:“烟啊?好说好说,不过……”说着他朝四周打量了几眼,露出为难的神色:“你也知道,要是我把这烟给了你,我接下来的日子可是不能安生啊。”
夜归仁叹了口气露出惋惜的神色:“后生,你想娶小月的心我能理解,不过看来你的诚意还不够啊。”
夜晙影又好气又好笑,什么要娶遥应月,要不是为了和你搭上话,老子鸟都不想鸟你。
“诚意?这我自然是有的,”说着他又缩着脖子朝四周观察了一下,神秘兮兮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在老人面前晃了晃,“嘿嘿,这一盒肯定是给不了你的,不过这一支就当小的我孝敬您了。”
夜归仁不动声色的接过了那一支烟,小心翼翼的藏在了床单下面,又对夜晙影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道:“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小月站在一起很般配啊,明天你就领她去把手续办了吧,就说是我的意思。”
夜晙影强忍住一走了之的冲动:“老爷子,先别管什么结婚了,烟你也收了,且听我一言。”
“哦?什么事呢。”见夜晙影神色严肃,夜归仁来了点兴趣。
“还能有什么事,我是你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