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林昭蹲在楼道里啃包子时,手机屏幕在雾气里亮起。
母亲发来视频,菜市场的白炽灯下,她系着沾满鱼鳞的围裙,举着个保温饭盒:“昭昭,今早新杀的鲫鱼,我给你煨了汤,放你门口奶箱里了。”
他吸了吸鼻子,把最后口包子塞进嘴里,指尖抹掉屏幕上的水汽。
画面里的母亲头发有些凌乱,眼圈泛红,显然是凌晨就起来准备了。
林昭心头一紧,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
他轻轻点了点屏幕,低声说:“妈,辛苦了。”虽然知道对方听不见,但他还是忍不住这样说了出来。
下楼时特意绕到奶箱前,塑料保温桶还带着余温,像母亲的手掌。
他弯腰拎起饭盒,手指触到桶壁时微微一颤——这温度,竟让他想起小时候发烧时母亲贴在他额头上的手。
那是一种不会说话却始终存在的温柔力量。
他低头笑了笑,将饭盒小心放进背包里,才重新整理好衣领,朝天宸大厦走去。
天宸大厦的玻璃幕墙在九点的阳光下泛着冷光,林昭站在旋转门前整理领带。
这是他第一次穿正装——前天苏绾硬塞给他的,说是“见重要客户不能寒酸”。
衬衫领口有点紧,勒得喉结发痒,他摸了摸,突然听见门童小声嘀咕:“这小伙子穿得人模狗样,不会是来推销保险的吧?”
林昭低头看了眼胸牌,恒居房产的logo在阳光下闪了闪。
他没接话,只冲门童笑了笑——对方立刻噤声,心里直犯嘀咕:“这笑容怎么有点渗人?”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一笑。
他知道,在这种场合,沉默比言语更有威慑力。
而这份从容背后,是他早已通过读心术感知到对方内心的不屑与狐疑。
他甚至能听到那人内心深处的自我怀疑:“这人……好像不太简单。”
电梯缓缓上升,林昭盯着镜面倒影中的自己。
西装革履,神态平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跳动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
这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一种即将面对挑战、迎难而上的亢奋感正在他体内悄然升腾。
38层总裁办的等候区铺着厚地毯,林昭坐下时几乎没发出声音。
助理端来茶盏,青瓷杯底与大理石台面相碰的轻响里,他听见隔壁办公室传来细碎心声:“李总今天要挖的那个中介,真有传说中那么神?”“听说他上个月卖了二十套房,全是别人啃不动的硬骨头。”
林昭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心中已有计较。
他知道,这场谈判不仅关乎自己的去留,更是一场心理博弈。
他必须稳住节奏,不被对方牵着走。
“林先生。”
低沉的男声打断思绪。
穿深灰西装的男人站在会议室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手术刀,正是云城置地的李总。
林昭起身时,对方伸来的手带着常年握高尔夫杆的茧,力道不轻:“久仰。”
“李总客气。”林昭坐下,余光扫过桌上的合同——封皮印着云城置地的烫金logo,边角翘了点,显然被反复翻过。
李总没绕弯子,指尖敲了敲合同:“月薪五万,五险一金按最高基数交,年底有项目分红。条件只有一个——”他推了推眼镜,“从恒居离职,签三年独家劳务合同。”
林昭垂眸看合同,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这时李总的心声突然清晰起来,像有人贴着他耳朵说话:“先收编这小子,等他把客户资源全导过来,再慢慢压薪资。”
他捏着合同的指节微微发紧,面上却笑得温和:“李总给的条件很优厚。不过……”他抬眼,“我带客户向来讲究缘分,要是突然换平台,怕客户不适应。”
“你是说客户自主服务权?”李总眉峰一挑,钢笔在指尖转了半圈,“可以写进附加条款。”
林昭注意到对方捏笔的手紧了紧,心声跟着冒出来:“这小子太聪明,不能让他自己干,得慢慢磨掉他的棱角。”
“那最好。”林昭端起茶盏抿了口,温度刚好,“我这人认死理,客户信任我,我就得对他们负责到底。”
会议室陷入短暂沉默。
李总的手机在桌角震动,他扫了眼来电显示,指尖在桌面敲出不耐烦的节奏。
林昭听见赵宇翔的声音从手机那头飘进来:“林昭最近势头太猛,你们要小心……最好让他被大公司压垮,省得我动手。”
“赵宇翔?”林昭突然开口。
李总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进茶杯:“你认识?”
“恒居的老同事。”林昭笑,“他上个月抢我客户,在楼道里堵着我骂‘穷鬼配不上卖豪宅’。”他顿了顿,“不过现在看来,他更怕我。”
李总喉结动了动,刚要说话,林昭又道:“对了,上周我带周老师看的那套冷门小区两居室,您知道她为什么买吗?”
“为什么?”李总下意识接话。
“她蹲在楼下和郑阿姨聊了半小时家长里短。”林昭望着窗外的云城天际线,眼神若有所思,“郑阿姨给她递了块桂花糕,说‘这楼里的孩子都在实验二小上学,放学能一块踢毽子’。”
李总的心声突然炸响:“实验二小?那片是学区房!要是能拿下代理权……”
“林先生是想合作开发?”李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亮得发烫。
林昭转着茶杯,杯沿在桌布上压出个水痕:“云城置地出资源,我带团队做前期调研和客户维护。销售策略我来定,原有团队一个都不能动。”
“你这条件……”李总手指敲了敲合同,“有点苛刻。”
“但能让您赚到实验二小的学区房红利。”林昭往前倾了倾身子,“李总应该清楚,周老师这种高净值客户,要的不是样板间多漂亮,是‘这房子能让我女儿在楼下找到伴’。”
李总盯着他看了足有半分钟,突然笑了:“林先生,你很懂人心。”他抽出钢笔在合同上签了字,“附加条款我让法务部今晚拟好,明天中午前发到你邮箱。”
林昭接过合同,指腹蹭过李总的签名——墨迹还没干透,带着点潮湿的温度。
他起身时,听见李总最后一声心声:“这小子,没那么好掌控。”
出了大厦,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
林昭摸出手机,苏绾的未接来电跳出来,还有条语音:“谈判结束没?我在你公司楼下,买了你爱吃的糖炒栗子……”
他刚要回拨,手机又震了。
备注“周老师”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接通时传来迟疑的女声:“小林啊……有人跟我说……”
“周老师?”林昭脚步顿在银杏树下,金黄的叶子落了半肩,“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周老师轻笑一声:“没事,就是想问你,郑阿姨家的桂花糕,能不能再帮我要两块?”
林昭望着天宸大厦的玻璃幕墙,阳光在上面碎成星子。
他捏了捏合同角,笑着应下:“明天我去菜市场,让郑阿姨给您留一斤。”
挂了电话,他把合同塞进公文包,抬头时正看见赵宇翔从马路对面的咖啡厅出来,手里端着冰美式。
两人目光相撞,赵宇翔愣了愣,转身加快脚步。
林昭摸出一颗苏绾塞在他口袋里的糖,剥开放进嘴里。
甜意漫开时,他听见赵宇翔的心声从二十米外飘来:“这孙子怎么和云城置地勾搭上了……”
他舔了舔后槽牙,把糖纸折成小飞机,随手扔进垃圾桶。
风卷起银杏叶掠过头顶,天宸大厦的影子在地上铺成一片银霜,像条通向更深处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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