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身影在坎坷的通道中快速穿行着,身上的徽章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在熊熊燃烧的飞蛾。
他们的确是怒火中烧的飞蛾。
如果他们靠的足够近,就能听见彼此紧闭的嘴里正嘎吱作响;直到后槽牙传来釉质崩裂的幻痛,喉间翻滚的熔岩将声带灼成焦炭。
视网膜边缘的血丝正吞噬整个世界,每根睫毛仿佛都成了引信,在急促喘息中迸发细小的火星。指节相扣发出干竹爆燃的脆响,太阳穴跳动的节奏已超越安全阈值。此刻若有镜子,定能看见瞳孔深处那团幽蓝火苗,正将理智锻打成赤红的刀胚。
如果那条通道的尽头是他们注定无法渡过的寒冬,那么他们也一定要让「他」知晓,世界上永远有一个无法战胜的夏天叫做人类。
腰间的枪支和纳米防护背心互相碰撞着发出闷响,当作战靴嵌入只剩下残骸的仓库大门时,袭来的冷风裹挟着血腥气息,他们不由得瞳孔猛地一缩。
可恶,还是来晚了吗。
迸发的勇气让他们脚步越发轻盈,这种勇气应当叫做悲壮的告别,他们对着死亡大声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逐火之蛾第一小队!讨伐开始……啊……前辈你没死啊?”
不同于刚才以死亡为镜,照见生之可能的壮烈;在他们面前遍地开放的白花中,自家队长在用仅剩的一只手挠着一个可爱的粉色少女的下巴,像是在撸一只乖巧的小猫。而一具男性的尸体躺在一边,估计就是这次讨伐的目标。
早在他们刚踏进仓库大门时,苏嘲风就感知到了这帮拼死赶来援助他的队友们。一种感动和欣慰在心中油然而生,他正酝酿着开口之际,队友的一句你没死啊让他仅存的人性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去接你们队长,他还剩一口气呢,看着他别让他睡过去。”
苏嘲风向来不会在这方面骗人,所以当意识捕捉到这句话时,士兵们感觉指尖的震颤沿着臂丛神经直抵心脏。耳膜开始震动自己的心跳声,每一寸肌肤都在释放着过量的肾上腺素,空调风口的气流突然有了实体重量。喉咙深处泛起的铁锈味与消毒水气息在梨状隐窝交汇,形成某种化学性灼烧感——这种味道或许就叫做狂喜吧。
他们嘴唇翕动着,迫使声带震动出断续的颤音,想要说些什么。半眯着眼的少女忽然俏皮地向他们眨了下眼,忽闪的蓝色眼睛像是一湾流水,抚平了此刻躁动的心。那份俏生生的狡黠像是逃逸的蝴蝶,平白让他们的心跳漏了几拍。
注视着一行人脚步虚浮地离开后,苏嘲风好笑地看向爱莉希雅,于是后者又咬住下嘴唇把笑意酝酿成了糖果,左眼朝着他专注的黑色瞳孔小小的wink了一下。
“怎么,做好事不留名可不像我们小爱莉的风格啊。”
“哎呀,嘲风哥哥都把人家暴露了还故意这么问,就那么想看可爱的小爱莉笑话吗。”
说完少女别过脸去扬起精巧的下颌,软软地哼了一声,像是晨曦坠入了热可可。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几乎是「他」倒下的同时,梅比乌斯有些失真的声音从幸免遇难的耳麦中传来。
“……嘲风!大骗子!你没事吧。”
感受着语气中那不加掩饰的关心,苏嘲风不禁有些感叹;全逐火之蛾最硬的嘴在这种时候居然如此坦诚。轻轻笑道:
“我可没骗你,「他」两条命确实不够我一条打的。”
“哼,少贫嘴。我……逐火之蛾的增援马上就到。”
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就是好啊,都急得跑到现场来了,唉,又是老泪纵横的一天。
梅比乌斯火急火燎地挂断了通话,苏嘲风看向了那边呆住的少女,暗叫不好。
“嘲风哥哥……”
她从来没有看过苏嘲风受过这么重的伤,在她的印象中这个人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姿态,绝不会像现在一样浑身鲜血地站在盛开在钢铁丛林内的白花中。
「他」在被她射穿心脏后,就像破布一般倒下,他却连一个目光都没有投向那个生死仇敌,只是看着一脸担忧的她。
他抬头时,鸦羽般的长睫在眼睑投下扇形阴影,瞳仁像浸泡在清泉里的墨玉,流转着温润的光,眼中一如既往地只有她一人。
苏嘲风依着有些皱巴巴的少女到一旁蹲下,她跪坐在他鲜血浇灌的白花丛中,淡粉色的长发随着主人轻轻颤抖着,眼里湿润的像是即将涨落的潮汐。他无奈地腾出另一只手轻柔地向少女的头顶伸去,小心翼翼地说着:
“别怕,都是哥哥自己不小心弄的。”
她却赌气般的躲过了那只温热的大手,动作轻柔地帮苏嘲风处理着还在流血的断臂。片刻后,指尖才悬停在渗血的绷带上方,像是触碰初春薄冰般的小心谨慎,她才终于愿意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睛;光穿过她蜷曲的睫毛,将虹膜切割成一片片忧心的花瓣。
此刻那些许的疼痛都变得轻盈,因为她早已把最清澈的银河含在眼底,浇灌了他生命中每一寸龟裂的土壤。
“还好我来了呢,不然嘲风哥哥和其他队员都有危险了。”
少女再扬起头时,琉璃般的蓝眼睛盛满跳动的光芒,浅粉色的发梢搭在他沾了血的黑色甲胄上,他甚至能闻到发间的桃花香。
“是啊,爱莉真是帮了哥哥大忙。”
他顺势又一次将手盖在了少女的头上,她借势蹭了蹭他的掌心,鼻尖无意识地蹭过他的腕骨,像极了小猫舔舐牛奶碗沿的眷恋。苏嘲风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手腕轻轻地向上抬了几分,忽然开口。
“那么善良的爱莉希雅能不能告诉哥哥,为什么旅游会游到这种地方来。”
几朵白花被她端坐的脚尖无意识的拨弄着,与粉色的脑袋一同晃晃悠悠着,藏在背后的左手手指正把花瓣碾成半透明的拼图,他一眼望去每一片都是她躲闪的眼神。
“唔,哥哥伤的好严重的,我们先去医院吧。”
“这可是里地面有好几十米,在医生们来之前,我想先听听爱莉的故事呢。”
“那,嘲风哥哥……我们先说好,坦白从宽好不好嘛。”
说出这句话后,她腮边涨起的绯红染的更盛,右手也跟讨好似的轻轻拽住他的衣角摇晃。
这个傻孩子,他什么时候怪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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