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俨然是今天宴会的女主角。少女仍旧保持着提起裙摆的模样，象牙白的鞋跟在月光下惊起流萤，琉璃蓝的瞳孔里盛满未褪去的舞池华光。
“哇，好舒服的风呀！不过居然背着可爱的爱莉希雅说悄悄话，真是有些过分呢。”
她仰起头望着两人，梅比乌斯忽然有些慌张地推开苏嘲风，细高跟在地砖上敲出慌乱的鼓点。不过很快，粉绿色的虹膜再度泛出往常冷调的青。
“是那两个多嘴的家伙告诉你的吧，怎么，他们也嫌你烦人，想把你从你的宴会里赶出去？”
“哎呀，没想到梅比乌斯这么关心我呢。放心吧，再厉害的舞者也是会感到疲惫的呀，我借着休息的时间来找两位「失踪人士」，大家不会有意见的。”
“……谁要关心你，自作多情的讨厌女人。”
“嗯哼，还有狠心抛下等你很久的女孩子，偷偷跑到这里来的苏嘲风先生。”她故意将尾音都浸湿了甜味，指尖掠过他的内衬。
“是不是还有话要告诉我呢？”
他轻笑着，伸手将那白玉般的手指揉进手心，喉结滚动的阴影落进锁骨，轻叩栏杆的脆响惊醒了酣睡的星星。
“我可不记得教过小姐当一名侦探。”
“那……”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松开我的手呢？爱莉希雅本想这样问到，可她连自己为什么想这么问都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像……她决心离开沃斯托克—51那天。
“爱莉？”
“啊，那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到宴会呢，我亲爱的朋友们？”
她再一次向那人眼中望去，竟是觉得那抹惯常的温柔底色里，好像少了一些她希望看到的东西。可到底是什么呢？她也想知道那个答案。
对于爱莉希雅的请求，苏嘲风自然是无所不允；梅比乌斯依旧是十分不坦率，她说她只是顺便回去教训那两个多嘴的家伙而已，说完也不等那两人的反应就径直离开。
月光漫过露台时，爱莉希雅故意踩乱脚步，鞋跟扣响大理石的节奏延伸向台阶。
“小心台阶。”
他提醒的尾音带着罕见的些许颤动，少女却故意将重心后仰。坠落的瞬间瞥见他墨色的瞳孔骤缩成危险的锋芒，那本能的杀意毫无保留，比任何武器都真实。待她被稳稳托住时，他身上波动的冷松香又恢复了从容：
“爱莉真是……连打扮了也要淘气一番，漂亮的裙子会哭的哦？”
“嘿嘿，我相信嘲风哥哥一定会接住我的。”
临近的宴会厅就在眼前，夜风卷着钢琴师的即兴伴奏飘过，少女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蓝色的瞳孔在暗处熠熠生辉。
或许苏嘲风确实是特殊的存在吧？她总想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比起别人，永远要更对苏嘲风感兴趣，更喜欢他的眼中倒映着她的样子，他的关心总比其他人的更能挑动她的心弦。
或许有些谜底，要用漫长的岁月才能泡开；那在名为爱莉希雅的「乐土」中，一定会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
梅比乌斯自然是不忍心责怪布兰卡，因此痕就自然要承担双人份的火力。看到被爱莉希雅挽着手臂的苏嘲风，苦着张脸的痕瞬间眼睛就亮了，连忙端起两杯酒示意他们过来救救他。
好在，逐火之蛾最可爱的少女比某个缺德前辈靠得住；看到了痕的窘境，爱莉希雅眉眼弯弯地松开了苏嘲风的手臂，蹦蹦跳跳地接过痕手中的酒杯主动拉起布兰卡和梅比乌斯一起聊起了少女的话题，剩下苏嘲风和痕两人在一边大眼瞪小眼。
“布兰卡的身体状况还好吧？今天真是辛苦她了。”
听着身边时不时的娇笑和某个博士的啧嘴声，苏嘲风从一旁端起酒杯跟痕碰了一下，然后正色问道。痕看着布兰卡，深蓝的眼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柔，然后笑着说：
“刚才梅比乌斯博士帮布兰卡看过了，没什么问题，放心吧前辈。”
“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已经决定了，叫做「格蕾修」，是不是听名字就是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痕一字一句，轻轻地将未出世的孩子的名字唤出，一同从心里溢出的，是期待、是迷茫、是暖意；几乎凝结成实体的爱钻入了两人的酒杯，苦酒入喉尽是甜蜜。
“布兰卡想的？这么好的名字你可取不出来。”
“啊哈哈哈……前辈说的是。”
“转眼间那个愣头青要当父亲了啊……紧张吗？”
“哈……紧张到心都快吐出来了。就像突然被推上一艘未知航线的船，我的一举一动都决定着这艘船的走向；这个时候按理来说应该向身边的人学习经验，但偏偏年纪最大的老舵手……”
“可以啊你小子，连我都敢打趣了。看来，格蕾修和布兰卡确实改变了你不少。”
苏嘲风也不恼，只是泯了一口酒，淡淡的笑着；痕在一搔了搔脸，平常冷着脸的战士此刻笑的像个孩子。
“但那个老舵手也曾跟随不少船长走南闯北，痕。一位前辈告诉我说，在当父亲这件事上我们也许要用一辈子去学习，但当孩子降生的那一刻，其实我们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说的……好有道理，前辈的前辈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我想想，对新兵非常严格，是个可以托付背后的男人；有一个温柔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女儿，嗯，和你的女儿一样可爱。”
“啊？听起来怎么……”说像自己是不是有点自恋了，前辈的前辈一定是个相当了不得的人物吧。
苏嘲风笑而不语，半晌过后，他拍着痕的肩膀，语气轻松的说：
“再过不久，对月单向传送门就要修好了。月球那边可以交给我，好好陪布兰卡和格蕾修。”
“别了吧，那不是还有挺长时间的吗？到时候就拜托你们照顾布兰卡和格蕾修了，前辈。”
他紧锁着眉头，看着满脸诚恳的痕，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自觉捏紧。
“为什么一秒都不犹豫，你明明可以留下来，你就不怕死在那无人的太空？”
“怕，非常怕，但不是怕死，我怕错过那孩子的人生。可是我更怕，没有勇气去为了他们冒险。”
痕将苏嘲风的手从肩上缓缓移开，笑的依旧灿烂。
“我们终究是要面对崩坏的，前辈当初可从来没教过我当一个逃兵。”
“前辈确实强大到让人安心，但这是所有人类的奋战，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自救，我们反抗，所以我们存在。前辈，难道连当初教我的这句话都忘了吗？”
“……格蕾修的成长不能缺少父爱，给我活着回来。”
“前辈今天有些多愁善感啊，是因为那孩子吗？”
苏嘲风随着痕的视线看向爱莉希雅那边，少女俏皮地眨了眨眼；真是的，他在她面前完全压不下嘴角。
“看前辈这个表情多半是了，实不相瞒，当初我和布兰卡还在打赌你跟梅比乌斯博士什么时候在一起呢。”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会死的很惨；果不其然，痕遭到了苏嘲风的不灭之握。
“错了，错了，前辈！难道……是爱莉希雅？”
苏嘲风捏得更用力了。
“要……要死了，前辈……”
痕的问题没有意义，如果前文明这场死局注定没有解法，那他唯一的机会就是他这条命，所以他不能也不该有这些想法。
他本就不该存在于此，本就孤身一人。所以消失也无需在意，只是一切照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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