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髓勘探专用列车，在一阵沉闷的金属摩擦声中，停靠在了永冬岭的站台。
车门开启的瞬间，一股夹杂着冰屑的寒风灌入车厢。楚风下意识地收紧了抱着卡芙卡的双臂，用自己的风衣将她裹得更严实些。卡芙卡不满地在他怀里动了动，将脸埋得更深，只留一头银发露在外面。
上层区的空气，干净，却也冷漠得像是凝固了一般。
在布洛妮娅的带领下，三人穿过森严的岗哨，踏入那座完全由冰晶筑成的克里珀堡。暖气隔绝了室外的严寒，可踏入宴会厅的瞬间，楚风感觉比外面还要冷。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厅内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停止了交谈，端着酒杯，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那就是布洛妮娅队长从下层区带回来的人？”一个压低的声音响起，但在这过分安静的大厅里却异常清晰。
“穿得真……朴素。旁边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抱着来的？”
“头发颜色倒是少见，但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
楚风对这些议论置若罔闻，他只低头确认了一下卡芙卡的状态，见她只是有些不耐烦地皱着眉，便放下心来。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无聊的会面，然后找个地方躺下。最好能有一张床，没有的话，地毯也行。
卡芙卡则对那些不友善的视线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悦，她搂着楚风脖子的手臂收得更紧，像是在宣告所有权。
就在这时，大厅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可可利亚·兰德，贝洛伯格现任大守护者，在银鬃铁卫的簇拥下缓步走入。她身着一袭白色长裙，气质威严而冷傲，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楚风身上。
“外来者，欢迎来到克里珀堡。”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平稳得如同冰封的湖面。
楚风抱着卡芙卡，微微欠身，算是行礼。他可不想在这种场合把怀里这位祖宗放下来，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听说，你在下层区解决了一些麻烦。”可可利亚走近几步，目光锐利。
“不敢当，”楚风脸上挂起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都是布洛妮娅队长领导有方，我就是个打下手的，跟着沾了点光。”
他把功劳推得一干二净。
可可利亚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却看不出半点笑意。“打下手？我得到的报告可不是这么说的。裂界的侵蚀速度减缓，这可不是‘沾光’就能做到的。”
她的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贝洛伯格需要你的力量，楚风先生。这座城市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楚风心里一沉，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切换成一种恰到好处的迷茫和惶恐：“执政官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真的……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特殊的力量。之前在裂界里，纯粹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一边说，一边还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演员是如何表演“无辜”的。
“至于您说的那个……什么侵蚀减缓，可能只是暂时的现象？或者它自己就好了？这种事很难说的。”
他摆出了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别问我，问我也没用”的架势，将“摆烂”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可可利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将他心底所有的盘算都看穿。
一个声音尖锐地划破了沉默，一名油头粉面的贵族公子排开众人走了出来，下巴抬得老高。
“执政官大人，下层区的泥鼠，也配站在这里呼吸上层区的空气？”
他轻蔑的目光在楚风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他怀里的卡芙卡身上，嘴角撇得更厉害了。
“靠着女人博取同情，再编造些谎言来邀功，真是低劣的手段。”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
楚风感觉到怀里的卡芙卡身体瞬间绷紧。那股针对他的恶意，她比他本人更先一步接收到。
埋在他胸口的头颅微微抬起，一双酒红色的眼眸里，原本慵懒的雾气尽数散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意。
宴会厅内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一瞬。
并非物理上的降温，而是一种直刺骨髓的阴冷。所有人的笑声都卡在了喉咙里，酒杯在手中轻微颤抖。而首当其冲的那个贵族公子，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和墙壁一样惨白。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冷汗从额角滑落，双腿不受控制地打着摆子。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某种东西注视，然后被轻易地判定为……无趣的虫子。
可可利亚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没有被那股精神压力影响，但她清晰地感知到了那股力量的源头和性质。不是裂界生物的狂暴，也不是守护者的意志，而是一种更古老，更纯粹的支配之力。
她的视线从卡芙卡身上，缓缓移回楚风脸上。这个男人，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展示了最不容小觑的底牌。
楚风叹了口气。他抬手，轻轻盖在卡芙卡的眼睛上，另一只手在她背上不紧不慢地拍着，像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好了，好了，别跟苍蝇一般见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随着他的动作悄然散去。卡芙卡在他怀里蹭了蹭，重新将脸埋了回去。
楚风这才抬眼看向众人，脸上还是那副无辜的表情：“不好意思，她有点怕生，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会紧张。”
这话，既是说给可可利亚听，也是说给所有人听。
可可利亚对那名几乎要瘫软在地的贵族挥了挥手，两名银鬃铁卫立刻上前，将他半拖半架地带了下去。
“看来楚风先生确实需要休息。”可可利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宴会就到此为止吧。”
她深深地看了楚风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周围的贵族们如蒙大赦，纷纷散去，只是经过楚风身边时，都下意识地绕开一个弧度，眼神里再无轻蔑，只剩下敬畏与恐惧。
“那些人，好吵。”卡芙卡的声音闷闷地从楚风怀里传来，“下次再吵，就让他们永远闭嘴。”
楚风失笑，揉了揉她那一头柔顺的银发：“行了，杀鸡焉用牛刀。留着点力气，待会儿看看布洛妮娅队长给我们安排的床够不够软。”
他这话半开玩笑，却让不远处的布洛妮娅听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自己母亲离去的凝重背影，又看看楚风那副仿佛刚逛完菜市场一样轻松的模样，心中的天平剧烈摇摆。这个男人，和他身边那个危险的女人，究竟会给摇摇欲坠的贝洛伯格带来拯救，还是更彻底的毁灭？
冰晶宫殿外，寒风依旧呼啸。
楚风抱着怀里温热的“人形暖炉”，心情却前所未有地轻松。
总算可以，找个地方躺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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