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列车即将启程，离开雅利洛-VI的日子近在眼前。
观景车厢里，楚风正对着那个被瓦尔特称为“便携式惰性力场稳定容器”的金疙瘩发愁。
这玩意儿与其说是婴儿床，不如说更像赫塔空间站里出来的精密仪器，表面光滑，线条流畅，正中间悬浮着那个光芒忽明忽暗的星核宝宝。
“看见没，这待遇。”楚风戳了戳容器外壁，对一旁的卡芙卡抱怨，“咱们住的还是二手房间，它直接用上了顶配单间。人不如球，古人诚不我欺。”
星核宝宝在容器里快活地转了个圈，光晕“噗”地亮了一下，像是在炫耀。
卡芙卡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这些天，她时常会陷入短暂的沉默，有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划过虚空，仿佛在勾勒一柄看不见的武器。
她的记忆正在复苏，那些属于星核猎手的碎片，正一点点拼凑回她的灵魂。眼神不再是最初的纯粹，却也洗去了迷茫。
楚风注意到了她的走神，停下了对光球的单方面批判。他把容器的安抚模式调高了一档，看着星核宝宝的光芒变得柔和绵长，这才挪到卡芙卡身边坐下。
“在想什么？”
“想一些以前的事。”卡芙卡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楚风，那双酒红色的眼眸里映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雪原，“还有……之后的事。”
午后的阳光洒满车厢，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色。
“主人。”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无论未来艾利欧的剧本如何，无论我将面对怎样的命运……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楚风端着热可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第一反应是头疼。又是剧本，又是命运，这些词汇每一个都和他向往的“摆烂”生活背道而驰。他下意识地想在脑海里呼叫系统，看看这是不是又触发了什么隐藏任务，能奖励多少咸鱼积分。
然而，系统毫无动静。
没有任务提示，没有奖励预告，什么都没有。
楚风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情绪。原来，这种心脏被攥紧，想要将眼前之人护在身后的冲动，不是因为什么见鬼的系统指令。它源于他自己。
从贝洛伯格地下的初遇到现在，他曾以为自己只是个被剧情推着走的演员，一个为了奖励而营业的宿主。可不知不觉间，那个总跟在他身后，
会因为他一句话而开心，会笨拙地学着照顾他，会在危急关头挡在他身前的卡芙卡，已经刻进了他的生活里。
这份责任，这份牵挂，真真切切，来自于他楚风本人。
他看着卡芙卡专注而认真的眼睛，那里面有他清晰的倒影。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直追求的咸鱼人生，或许从一开始就弄错了定义。真正的安稳，可能并非远离一切，而是有一个能让你心甘情愿卷入麻烦的存在。
楚风放下杯子，手还悬在半空，最终还是落在了卡芙卡的头顶，把她精心打理的发型揉得一团糟。
“知道了。”他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认命，“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那个吵闹的粉毛丫头和丹恒的清淡伙食。”
卡芙卡被他揉得一愣，发丝垂落，遮住了眼角。她没有立刻拨开，任由那几缕头发随着列车的轻微震动而摇晃。过了几秒，她眼角弯起，露出了一个极浅但真实的笑容。
他听懂了。
楚风看着她，心里那股刚沉淀下去的奇怪情绪又翻涌了上来。他本想收回手，可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动作却顿住了。他干脆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那只手。
冰凉，柔软。这是一双能奏出华丽乐章，也能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的手。现在，它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笨蛋。”他轻声说道。
卡芙卡的手指动了动。
“我的咸鱼人生规划里，可没写着要带一个麻烦精。”楚风自顾自地继续说，视线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本来打算找个犄角旮旯的星球，每天钓钓鱼，晒晒太阳，安安稳稳混到退休。现在倒好，船票都订到仙舟了。”
他抱怨着，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将她冰凉的指尖捂得严严实实。
“那就不去了？”卡芙卡忽然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挑衅。
“去，怎么不去。”楚风立刻反驳，好像生怕她当真，“说好了要一起的，少了我这个‘主人’，你迷路了怎么办？”
他刻意加重了“主人”两个字，尾音却泄露了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
卡芙卡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她反手回握住他，掌心相贴，温度在彼此间传递。她什么都没说，但她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不再是简单的“主人”与“宠物”，也不是任务的束缚。
“嘤！”
旁边那个顶配单间里，星核宝宝似乎感受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变化，兴奋地叫了一声。一小簇金色的光点从容器里“噗”地冒出来，像一串小小的烟花，直奔楚风的面门而来。
“喂！”楚风眼疾手快地向后一仰，那簇光点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消散在空气中。
他惊魂未定地瞪着那个光球：“你这小东西是想给我换个造型？跟你……咳，跟你一样不省心！”
他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个字被硬生生咽了回去，脸颊有些发烫。
卡芙卡看着他难得的窘迫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清脆的笑声在车厢里回荡，连窗外的雪景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列车驶离了雅利洛-VI的地表，向着无垠的星海加速。楚风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星球轮廓，又看了看身边笑意未散的卡芙卡，以及那个还在容器里上蹿下跳的光球。
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行吧，退休计划，无限期推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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