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守阁最深处的静室,八重神子捧着一卷厚重的图纸,缓步走入。
烬渊正侧躺在榻榻米上,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随意地翻着一本稻妻的轻小说,书名是《转生武士的我如何用一把刀拯救世界》。
雷电影静坐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间静室最绝对的守护。
八重神子在离烬渊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礼。
“大人,【星渊方舟】的龙骨结构图已经完成最终修订。”
她的声音清脆而高效,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参照您的概念,我们整合了三奉行所有顶级工匠的智慧,并征用了柊家等逆党的所有隐秘矿脉。选址定于踏鞴砂,那里的御影炉心在经过改造后,足以承担方舟初期的能源供给。”
烬渊的视线没有离开那本轻小说,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八重神子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没有起身。
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位新主人的行为模式完全无法预测。他可以为了“有趣”而赋予神里绫华一舞冻天的神力,也可以因为“浪费”而将神之心残渣随手丢给旅行者。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棋盘上随意地扔下一颗棋子,却总能搅动整个棋局。
但棋盘的终点在哪里?
这个问题,像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八重神子的心脏。她必须知道,哪怕只是一丝模糊的方向。
“烬渊大人。”
她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也更小心翼翼。
“方舟建成之后,我们的航线将指向何方?是为了寻找传说中沉入海底的古老王国,还是……为了对抗来自深渊的威胁?”
她将提瓦特世界观中,最宏大、最终极的两个目标摆了出来。
这是她能想象到的、驱动一位神明建造星海巨舰的、最合理的理由。
这也是一道精妙的测试题。
烬渊终于舍得从那本无聊的小说上抬起头,他看了八重神子一眼。
然后,他翻过一页书。
“没想那么远。”
这个回答,让八重神子精心准备的所有后续试探,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她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烬渊似乎觉得她的沉默有些碍事,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
“硬要说目的的话……”
八重神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只是想造个大点的玩具,开着它去宇宙里逛逛,看看有没有哪个星球正在上演一些……不那么无聊的戏剧。”
他指了指手里的轻小说。
“提瓦特的剧本,我已经快看腻了。”
轰!
理智的堤坝,在八重神子的脑海中瞬间崩塌。
玩具。
戏剧。
剧本。
这些轻飘飘的词汇,像一把把重锤,砸碎了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固有认知。
征服?野心?对抗天理?拯救苍生?
全错了。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驱动这位原初之神所有行为的,是如此纯粹、如此终极、如此令人战栗的——无聊。
天理的维系、七神的统治、深渊的侵蚀、凡人的挣扎……这一切在她看来无比沉重、关乎世界存亡的史诗,在他的眼中,只不过是一场劣质的、即将迎来剧终的戏剧。
他不是棋手。
他甚至不是棋盘。
他是那个坐在棋盘外的观众,因为觉得棋局的走向太过乏味,而决定起身换个剧场。
至于被他抛下的这个“剧场”,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他根本不在乎。
一种比面对雷霆天威时更加深邃的恐惧,从八重神子的脊髓深处蔓延开来。
恶意并不可怕,因为恶意有迹可循。
而一个没有善恶、只以“有趣”和“无聊”为行动准则的至高存在,他的行为,将是宇宙中最不可测的混沌。
他今天可以因为“有趣”而让稻妻新生。
明天就可能因为“无聊”,而让整个提瓦特归于虚无。
退缩吗?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刹那,就被她更强大的理智与野心碾得粉碎。
她在一瞬间想通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逻辑。
当一个存在能因为“无聊”而决定世界的存亡时,那么,唯一安全的活法,就是让自己变得足够“有趣”。
紧紧地绑在这艘名为【星渊方舟】的“玩具”上,成为他旅途中不能或缺的“解闷”之物,才能在未来可能发生的、因“无聊”而引发的宇宙级灾难中,为自己和稻妻争取到一张“观众席”的门票。
而不是被动地成为舞台本身,在无人问津中落幕。
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的野望,取代了恐惧。
她要当那个为神明撰写剧本的人。
八重神子缓缓直起身,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妩媚而恭顺的微笑,仿佛刚才那场剧烈的心理风暴从未发生过。
“我明白了,大人。”
她对着烬渊,行了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标准、更加虔诚的大礼。
“我这就去督促进度,务必让这出‘新戏剧’的序幕,能尽快拉开。”
她恭敬地退出了静室,转身的瞬间,那双紫色的狐狸眼眸里,闪烁着疯狂而冷静的光。
她必须让稻妻的“剧本”变得足够精彩。
要更大胆,更激进,更颠覆。
她要让这位究极的观众,永远对这个舞台保持新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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