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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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好时节。

马车缓缓行驶在大道上。

一双玉手轻轻掀开车帘,车外,街道上,总角和垂髫们放着纸鸢,嬉笑打闹。青色衣襟的学子们正讨论着上月的放榜。

“哎,那状元……倒是个眼生的,不是傅府那小子,也不是赵家那公子,叫什么,刘禄嘉,哎呀哎呀,那日遥遥一望,真真是,风流倜傥呢。”

“不错,新起之秀呢。听说公主和太子对他都十分重视。”

“嘘嘘……”

马车内的人轻轻放下车帘,隐住了嘴角的一抹笑。旁边陪着的丫鬟云起却忍不住的笑:“小姐,街上的人都在谈论着刘公子呢。”

巫山雁合上家书,噙着笑:“看来父亲没有看错他。”

云起有些雀跃:“那小姐,刘公子当时所说的话可得兑现了吧!”

巫山雁慢慢抚摸着家书,思绪飘到曾经。

那时候,岭南一带所遇百年一遇的旱灾,朝廷的赈灾粮还尚未到,可灾民们等不了,岭南北方一带离江南较近,一些子难民们就前往江南求些粥水。

说是粥水,但整个武国哪里不知道,江南地方富饶无比,在那里别说粥水,说不定还能淘些油水。

刘禄嘉,就是难民其中之一。

作为江南一带赫赫有名的商贾巫氏,自是少不了布粥照顾灾民。巫山雁也会经常随着母亲一起来施粥。

那时候人虽然多,但是刘禄嘉还是能在人群中让人一眼看到他。脏乱的脸和布满污秽的衣服同他背着的较为干净的书形成对比,让巫山雁一眼就注意到他。

每每打完粥回去,他都会坐在地上,边吃着饭边看着书。旁边有人笑他:“我说刘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放下你的圣贤书啊。”

刘禄嘉塞完最后一口饼,道:“这世道的局面是要改变的,我能做的,就是要争取考取功名,让百姓们不再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本是一场慷慨激昂的话,却引得众人发笑。

现在这局面,别说皇帝了,太子和公主两个争权的人怕是都难以改变些什么。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论怎样,于百姓们而言,不过是多征税还是少打仗的区别。

巫山雁听着有些想笑,这世道怎会说改变就改变呢。父亲却在一旁道此子将来必会有所作为。

于是在赈灾粮下来了,百姓们都离开后,父亲问他愿不愿意到巫府来学习,巫府提供住房吃食,和顶好的教书先生。

对于刘禄嘉来说,是个橄榄枝。刘禄嘉也很争气的接住了这枝橄榄枝。巫山雁在读书有不懂的,也会问他,久而久之,两个人的感情也逐渐升温。

进京赶考那日,他对着爹娘跪拜,倘若自己能考中,便向巫家提亲,迎娶巫家嫡女巫山雁。

父亲对这门亲事自然是满意至极,认为刘禄嘉一定能有所作为,临走时给了他不少盘缠。

果真,刘禄嘉高中状元,巫山雁也来到了京城。

刘禄嘉虽已高中状元,但并未定下官职,也就没有府邸,可稍微一打听京城新中的状元郎就知道住处了。

巫山雁一边看着书籍一边等云起。

不一会儿,云起就气鼓鼓的回来了:“小姐……不好了!真是气死我了!”

巫山雁掀开车帘,有些奇怪,道:“怎的了?”

云起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我刚刚去问刘公子所住何处,结果,那人还说了吏部侍郎想要让刘公子当女婿的事呢!满城皆知了。”

噢,这样。

巫山雁垂下眼,道:“住址问到了?”

“问到了。”

巫山雁放下车帘:“那就亲自去问问他吧。”

几个转弯,马车在一座府邸停下了。

巫山雁下车一看,还真是气派。

张灯结彩的,似乎有什么喜事。

云起背着包袱上前,对门口的小厮道:“这是刘状元的府邸吗?”

小厮面色红润,笑道:“敢问您是哪家来贺喜的?好给您登记。”

云起扬声道:“临安巫氏。”

小厮面色一变,语气也不好了起来:“原来不是京城的贵客,去去去。别污了刘状元的门楣!”

云起怒道:“你!”

巫山雁戴着帷帽上前,往小厮手里塞了一些银两,轻声道:“小哥息怒,这些银两你拿着吃酒去,烦请给你的主子说临安巫氏来人了。”

小厮得到好处,语气也没那么差了,打量了巫山雁一眼,冷哼一声进去禀报了。

云起气愤不已:“什么人呐,刚当上状元就飘了!”

巫山雁看着这偌大的府邸,嘲讽一笑:“未有官职就有这么大一座府邸,是我小看他了。”

云起忿忿不平:“老爷还说他是可用之才,结果……真是表里不一!”

正说着,那小厮小跑了过来。一改刚刚的嘴脸,赔笑道:“巫小姐,小的刚刚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了哎。我们家刘状元说让您到里面等候呢。”

巫山雁抬头看了看府邸的匾,抬脚进门。

这府邸到底是大的,走了几个长廊,远远的,还能听到远处正院传来的戏曲声。

云起听着,道:“搞这么热闹……”

小厮回头笑道:“我们刘状元呀,要娶那吏部侍郎的千金,所以呢,特邀请京中的贵客们前来熟络熟络。”

云起小心翼翼的看了巫山雁一眼,见她面色如常,松了口气,撇了撇嘴,冷哼一声:“你们状元还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小厮没听出来弦外之音,笑着将巫山雁她们送到一间房间,道:“刘状元让您在这儿等一小会儿,他马上过来。”

巫山雁走入房间,里面说不上奢华,倒也干净简洁。

“喵~”

巫山雁扭头,一只玄色狸奴正悠哉悠哉的窝在桌角旁舔舔自己的爪子。

巫山雁十分喜爱这种动物,上前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它。

那狸奴也不害怕,还往巫山雁怀里钻了钻。

云起笑道:“小姐,这狸奴真会找暖和地方呢。”

巫山雁也笑了笑,摘了帷帽,抱着狸奴坐了下来,一条腿翘在另外一条腿上,轻轻抚摸着狸奴。

这时候,刘禄嘉匆匆赶来。

见到巫山雁,他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瑟缩了一下,进了门:“巫姐姐。”

哟,在巫府喊我阿雁,这会儿子叫我巫姐姐了。

巫山雁心里想着,抚摸狸奴的手没停下来,也没有想说话的样子。

刘禄嘉摸不准,他正和宾客们喝着酒听着戏呢,小厮就来禀告说是外面有个临安巫氏的来了,真是七分的酒醒了八分,想到满京城都在传着自己要娶吏部侍郎的千金,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心里却想着巫山雁刚来京城,也许还不知道这事儿,想着如何园个谎。

见巫山雁迟迟不说话,刘禄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砰砰砰”的磕起头来:“我有如今这幅光景,全仰仗巫家!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记住这份恩情!”

怀里的狸奴抬了个头瞄了一眼刘禄嘉,又歪下头蹭了蹭巫山雁的小腹,巫山雁轻轻碰着狸奴的耳朵,道:“中榜是你自己的功劳,和我们巫家可没关系,别给我们巫家贴金。”

言罢,巫山雁抬眼看向刘禄嘉。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浅蓝色常服的跪着,额头上有着擦伤,眼里流着泪,衬的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巫山雁心想:难怪呢。浅笑道:“毕竟,你可是吏部侍郎那边的香饽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