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六点，程默站在东海影视基地的大门外，手里拿着两杯热咖啡和一袋刚出炉的可颂。初秋的晨风带着丝丝凉意，他裹紧了风衣领口，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来得真早。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默转身，看到苏瑾从一辆黑色轿车上走下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高领毛衣和深棕色长裤，外套一件卡其色风衣，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比平日工作时的装束柔和许多。
早。程默递上一杯咖啡，黑咖啡，不加糖。
苏瑾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地碰到程默的手，那一瞬的触碰让两人都微微一顿。谢谢。她低头啜饮了一口，记得我不加糖，不错。
职业习惯，程默微笑道，观察细节。
苏瑾的嘴角微微上扬：希望你把这种观察力用在今天的拍摄上。
两人并肩走进影视基地。《都市夜归人》第三季今天正式开机，第一场戏选在了基地内搭建的都市街景区。工作人员已经忙碌起来，灯光师在调试设备，场记在核对分镜表，化妆师正为几位主演做最后的补妆。
程编剧！周晓远远地挥手打招呼。她今天穿着剧中心理咨询师的职业套装，看起来比试镜时更加融入角色。
程默点头致意：紧张吗？
有一点，周晓坦诚地说，然后转向苏瑾，但苏老师的指导让我安心很多。
苏瑾的表情柔和了些：你准备得很充分，没问题。
导演陈伟走过来，热情地拍了拍程默的肩膀：程编剧，第一场戏按你的剧本走，有什么调整现在说还来得及。
程默翻开剧本：我昨晚想了想，心理咨询室那场戏可以加个细节
苏瑾站在一旁，看着程默与导演讨论剧本修改。晨光透过薄雾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她注意到他说话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和那双专注的眼睛——那是他沉浸在创作中时特有的表情。
苏制片觉得呢？导演突然转向她。
苏瑾回过神来：什么？
程编剧建议在第三场加一段主角的独白，陈导解释道，您觉得会不会拖慢节奏？
苏瑾迅速调整状态，思考了几秒：可以试试，如果效果不好后期再剪。
程默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苏瑾则回以一个专业的点头。这种工作上的默契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拍摄正式开始后，程默站在监视器旁，专注地看着演员们的表演。苏瑾则穿梭于各个部门之间，确保一切按计划进行。偶尔两人的目光会在片场相遇，短暂交汇后又各自移开。
中午休息时，剧组发放了盒饭。程默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刚打开饭盒，苏瑾就走了过来。
介意我坐这里吗？她问道，手里端着一份几乎没动过的午餐。
程默连忙挪开包：当然不介意。
苏瑾优雅地坐下，小口吃着蔬菜沙拉。两人之间的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舒适的默契。
周晓表现不错，程默打破沉默，比试镜时更自然了。
苏瑾点点头：她有天赋，只是缺乏经验。她停顿了一下，你修改的那段独白效果很好。
这个直接的称赞让程默心头一暖：谢谢，其实灵感来自...
杭州那晚的谈话？苏瑾敏锐地接上。
程默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台词里有相似的表达，苏瑾的声音很轻，关于如何在失去后重新找到方向。
程默没想到她会记得那些私人谈话的细节：你记忆力真好。
苏瑾低头搅动着沙拉：只记重要的事。
这句话让程默心跳加速。他正想回应，场记突然跑来通知苏瑾去处理一个服装问题。她迅速起身，临走前看了程默一眼：下午见。
下午的拍摄比上午更加紧张。一场关键的情感戏反复拍了七条，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开始疲惫。程默注意到苏瑾的脸色有些苍白，不时揉着太阳穴。
你还好吗？趁着换场间隙，程默小声问道。
苏瑾摇摇头：只是有点头疼，老毛病了。
程默从包里拿出一盒薄荷糖：试试这个？我写剧本头疼时很管用。
苏瑾迟疑了一下，接过糖盒：谢谢。她取出一粒放入口中，薄荷的清凉让她微微眯起眼，确实好多了。
我包里常备着，程默笑道，熬夜赶稿的必需品。
苏瑾的嘴角微微上扬：难怪你剧本写得那么细腻，都是用健康换来的。
这个小小的玩笑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起来。接下来的拍摄中，每当苏瑾看向程默的方向，总能看到他专注工作的侧脸，和那盒放在显眼处的薄荷糖。
傍晚六点，原定的拍摄计划全部完成。导演宣布收工时，现场响起一片欢呼声。程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突然听到一阵骚动。抬头看去，苏瑾正被几个工作人员围着，脸色比下午更加难看。
苏制片好像不舒服，场务小妹焦急地说，但她坚持不去医院。
程默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可能是低血糖，化妆师解释道，她一整天几乎没吃东西。
程默想起中午那份几乎没动过的沙拉，心头一紧。他蹲下身，平视坐在椅子上的苏瑾：我送你回家。
苏瑾想拒绝，但一阵眩晕让她不得不扶住程默的手臂：只是...需要休息...
别逞强了，程默的声音出奇地坚定，我车就在外面。
苏瑾最终点点头，在程默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她的身体微微发抖，但步伐还算稳。程默一手提着两人的包，一手虚扶着她的后背，引导她穿过忙碌的片场。
苏制片没事吧？周晓担忧地问。
休息一下就好，程默安抚道，明天见。
将苏瑾安顿在副驾驶座上，程默迅速发动车子。晚高峰的交通拥堵不堪，车子只能缓慢前行。程默不时偷瞄苏瑾的状况，她的眼睛闭着，长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程默轻声问，前面有家粥店。
苏瑾微微摇头：只想快点回家...
那你先休息会儿，程默调高了空调温度，到了我叫你。
二十分钟后，车子终于驶入苏瑾所住的高档公寓区。保安认出了苏瑾的车，直接放行。地下车库电梯直达28楼，程默扶着苏瑾走出电梯，来到她家门口。
钥匙...苏瑾虚弱地翻找着手包。
程默接过包，很快找到了钥匙。打开门，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迎面而来。苏瑾的公寓宽敞明亮，装修风格简约而高雅，客厅里一架三角钢琴格外醒目——程默认出这就是上次沙龙时林雨晴弹奏的那架。
药在厨房柜子里...苏瑾指向开放式厨房。
程默迅速找到药箱，按照指示取出胃药和葡萄糖冲剂。他倒了杯温水，小心地递给已经躺在沙发上的苏瑾。
谢谢。苏瑾服下药，闭上眼睛。
程默站在一旁，不确定是否该离开：需要我帮你联系谁吗？家人或者...
不用，苏瑾轻声说，我一个人住惯了。
这句话让程默心头一酸。他看了看整洁但缺乏生活气息的公寓，突然理解了苏瑾那种工作狂般的生活状态。
你饿吗？程默转向厨房，我可以煮点粥。
苏瑾睁开眼，惊讶地看着他：你会做饭？
基本生存技能，程默笑了笑，独居男人的必修课。
苏瑾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程默在厨房里忙碌起来。苏瑾的冰箱出人意料地食材充足，但大多都是未开封的状态。他找出米和姜，开始熬制简单的白粥。
经常这样不吃饭工作吗？程默一边切姜丝一边问。
苏瑾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习惯了...忙起来就忘了时间。
典型的职场精英病，程默半开玩笑地说，不过你的冰箱倒是很充实。
助理每周会补充一次，苏瑾解释道，虽然大多时候我都叫外卖。
粥煮好后，程默盛了一碗，撒上姜丝和少许盐。他小心地端到沙发前，发现苏瑾已经坐起来了，脸色比刚才好了些。
尝尝看，程默递上粥，可能比不上餐厅的。
苏瑾接过碗，小口啜饮。热粥下肚，她的气色明显好转：很好喝，谢谢。
程默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看着苏瑾慢慢喝完一碗粥。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城市的灯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室内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要不要再来点？程默问道。
苏瑾摇摇头：够了。她放下碗，犹豫了一下，你...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冰箱里应该还有食材...
程默有些意外，但很快点头：好啊，正好我也饿了。
两人一起在厨房准备晚餐。程默负责主厨，苏瑾则帮忙洗菜切配。这种居家的合作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轻松自然。
没想到你刀工这么好，程默看着苏瑾熟练地切着青椒，不像从不做饭的人。
苏瑾轻笑一声：我父亲是完美主义者，从小要求我什么都得做到最好。她顿了顿，包括切菜。
程默想起她曾经提过的严厉父亲：所以钢琴也是...
家族传统，苏瑾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母亲是钢琴家，父亲希望我继承她的衣钵。
程默敏锐地注意到她用的是希望而非允许：但你选择了影视行业。
反叛期吧，苏瑾自嘲地笑了笑，十八岁时觉得必须做点让父亲失望的事。
晚餐很简单——青椒炒肉、清蒸鱼和紫菜蛋花汤。两人在餐厅的小桌上相对而坐，气氛比片场时轻松许多。
敬反叛期。程默举起水杯。
苏瑾也举起杯子，轻轻与他相碰：敬反叛期。
饭后，程默主动洗碗，苏瑾则坐在钢琴前，手指轻轻抚过琴键，但没有弹奏。程默擦干手，走到她身边：想弹一曲吗？
苏瑾摇摇头：很久没练了。
上次在沙龙弹得很好啊。
那是...特殊情况。苏瑾的手指停在中央C键上，平时我不碰钢琴。
程默想起林雨晴说过的话——苏瑾只弹别人的钢琴。现在他理解了其中的含义：这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对父亲控制的最后一丝抵抗。
你父亲现在...程默小心翼翼地问。
在瑞士养老，苏瑾平静地说，我们很少联系。
程默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轻轻点头。苏瑾突然转向他：你知道吗？我母亲去世前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做你自己想做的，别让任何人定义你。
这句话在安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程默看到苏瑾眼中闪过一丝脆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所以你成为了现在的你，程默轻声说，一个坚持自己理念的制片人。
苏瑾抬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听起来不错。
程默也笑了：本来就是。
时间不知不觉已近十点。程默看了看表：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
苏瑾送他到门口：今天谢谢你...不只是晚餐。
程默点点头：需要帮忙随时打电话。
苏瑾犹豫了一下：下周的拍摄...
我会准时到场，程默承诺道，记得吃早餐。
走在回家的路上，程默的脑海中不断回放今晚的种种片段——苏瑾虚弱地靠在片场椅子上，喝粥时微微舒展的眉头，谈及母亲时眼中的柔软。这些细节拼凑出一个比冰山制片复杂得多的苏瑾形象。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雨晴发来的消息：听说今天《都市夜归人》开机？一切顺利吗？
程默回复：很顺利，主演表现都很好。
林雨晴很快回道：那就好。苏瑾怎么样？她每次开机日都压力很大。
程默想起苏瑾苍白的脸色：她有点不舒服，但现在已经好多了。
你陪她回家了？林雨晴的问题直指核心。
程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嗯，做了点吃的给她。
林雨晴发来一个微笑表情：她很少让人进她公寓的，你是个例外。
这条消息让程默心跳加速。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发了个简单的晚安。
回到家，程默站在阳台上，望着城市的万家灯火。在这座不夜城的某个角落，苏瑾可能正在审阅明天的拍摄计划，林雨晴在创作新曲，颜书瑶在异国的图书馆熬夜学习。而他自己，则站在这个奇妙的情感交叉点上，被三段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珍贵的关系所包围。
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拍摄还要继续，生活仍将沿着既定的轨道前行。但今晚与苏瑾的独处，无疑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添上了一抹新的色彩。程默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但此刻，他允许自己沉浸在这种微妙而美好的期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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