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吃......儿子！”
“别...！”
冷。
冷得像是倒在冰窖，冰冷的刺骨感顺着皮肤进入了血液之中。
持续的呢喃不停在耳边重复，像是苍蝇烦躁的振翅。
吃什么？
儿子？
是让儿子去吃什么吗？
为什么要说别？
好恶心。
好恶毒。
不知道为什么，便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冰冷的感官愈发浓厚了，能够意识到自己在梦里听着人不停地絮絮叨叨，却又无力睁开双眼。
很累，很疲乏，很冷...
各种负面情绪交织着，像是蛛网一般缠绕着他。
随后，他听见了脂肪挤压声带的刺耳鸣叫。
“啊——！”
“该死的！”
“肮脏的小子，谁允许你睡在教堂里了？”
“你这是对女神的亵渎！”
尖锐的鞋跟毫不留情地敲击在了卡伦的腰侧。
只见躺在椅子上尚在哆嗦中的卡伦，被这势大力沉又突如其来的一脚登时从椅子上踹翻了下来。
“咳......”
睁开眼只是转瞬，又因为刺痛再次合上了眼，眉头不断向下压迫着眼睛。
腰际的强烈冲击瞬间让他甚至连呼吸都倍感困难，他捂着腰浑身开始颤抖。
不仅仅是冷的全身发颤，豆大的汗滴也从额上冒出。
“玛利亚女神在上，请你原谅这个不懂事小乞丐的行为！”
女人的手指合掌交叉在一起作祷告。
如此虔诚的时刻里，她却并未闭上眼，而是死死盯着地上颤抖的男孩。
“臭小子！我已经不止一次警告你了！”
肥厚的女声再次响起，粗糙的鞋底开始踩踏于身。
“赶紧给我滚，再让我发现你睡在教堂，就让宪兵给你这小杂种抓走！”
卡伦顾不上疼痛，在女人的怒斥中踉踉跄跄地从教堂小跑出。
......
四月间，天气寒冷晴朗。
鳞次栉比的红色砖瓦与白墙交相辉映着，从高往低一路向下排列。
算不上井然有序，但是这种建筑的美感即便是什么不懂的人，都能感受到房屋带来的强烈冲击。
建筑无疑是最能给人带来归属感的产物。
只不过这对卡伦来说，多少显得有些奢侈。
顺着沿路铺设而下的石阶一步一步缓慢挪蹭着，身体的感知也开始逐渐恢复。
温暖的阳光自空中飘洒而下，但冷风又如刀刮一般在肆虐着他的皮肤。
相比起饿意，无论是冷还是疼痛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呼......”
长舒一口气后，那双灰黑色的眼睛里死气的神色也被这口气吹散了些许。
就好像是在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他的走路速度的确很慢，被宽大的粗布麻衣包裹着的孱弱身体经不起快速的折腾。
长时间未能打理过的头发已经到了脖颈处，额前的刘海越过了鼻子，将他那还算不错的五官给遮掩了个遍。
良久。
他终于走了下石阶。
能够满足晒到太阳、没有人，同时又能遮挡冷风的地方不多，也并不是没有。
这样的地方往往便是卡伦在白天休憩的场所。
终于抵达后，卡伦在墙根处倚靠坐下，用手臂将自己整个人包裹在一起。
能不动是最好的。
他太虚弱了。
长时间没有摄食过任何肉制品，感到乏力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他闭上了双眼。
夜晚是最难熬的，总会担心是否被发现以及寒冷所困扰。
“卡伦。”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抬起头，一个金发男孩正拿着面包站在了跟前。
“饿了吧，早上出门迟了些。”
男孩挠着脑袋，神情有些不好意思。
“嗯。”
卡伦接过了他手中的面包。
面包不算大，很硬很柴，像是冬天里被冻住的木头，牙齿需要费相当大的劲才能将它撕扯下来。
有的吃不应该挑剔才是。
毕竟这是他一天唯一摄取食物的机会了。
粗糙的面包撕扯着口腔里的皮肤，卡伦狼狈地撕咬着，像是野兽的进食。
“吃慢点，我着急出门忘记给你带点水来了。”
“没....没事。”
咀嚼声里，就连说话都有点费力。
“今天还是睡觉吗？”
“......”
卡伦没有回答。
咬肌在不停地发力，他没有多余的功夫来回答问题了。
男孩见状，只得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那座将整个城镇完美包裹住的城墙上。
犹如天堑一般拔地而起的高耸城墙屹立着，以女神之名“玛利亚”命名的城墙此刻无比庄严。
难以想象这足以堪称奇迹的墙体是怎么被人们用一粒粒砖瓦堆砌上去。
它如山一般矗立在那，巍然不动。
男孩远眺着，看着在城墙上空舞动着的鹈鹕，眼神不断闪烁着。
“巨人......”
忽地，他喃喃自语着。
“嗯？”
卡伦吞咽完了最后一口面包。
“咕......”
有些噎得慌。
“喂，阿尔敏，你刚刚突然提到巨人干嘛？”
“啊？”
男孩被突然的招呼吓得浑身一抖，金发扑簌着，像是一个飞跃的金色蘑菇。
“我只是......只是看到城墙有感而发。”
“什么感想？”
如此说着，卡伦擦了擦嘴角，从原地起身。
算不上好吃，但在食物匮乏的情况下，光是有面包吃其实也会感到满足。
“我想着，我们会不会一辈子都活在城墙里呢？”
阿尔敏嚅着嘴唇，到了最后话语最后越来越轻。
“啪！”
卡伦的手掌轻轻拍在男孩的头上。
“想这么多做什么？活在城里的生活不好吗？”
“城外的巨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
“哈哈哈！”
卡伦突然笑了起来。
“那难道就一直等着调查兵团吗？”
“调查兵团......”
卡伦的眼神微微闪烁。
在希干希纳区，或者说是整个艾尔迪亚王国，人们唯一能与外界的沟通方式就是调查兵团了。
自历史开始有了记载，城墙外便有了一种名为“巨人”的物种。
它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总之顾名思义，就是正常人类放大过后的数十倍。
它们无法沟通无法交流，所有的行为逻辑只有一条。
狩猎人类。
因此有如此之高的城墙诞生便也并不显得稀奇了。
总之，城墙的作用便是保护所有人类。
但一辈子给困在里头也不是个事，总要出去调查调查，所以又有了调查兵团。
“咚！”
“咚！”
“咚！”
城门上忽地响起了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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