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臆想症

换源:

  “陈先生,您理解我说的话了嘛?”

“我们必须要严肃提醒您了,这已经是您第二次严重的过激行为了。”

“鉴于您的家庭情况,如若再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只能将您安置在单独隔离的房间了。”

陈伦看着眼前的医生,脸色一阵变换。

什么情况?

“我做什么了?”

“看来您现在还是清醒的。”

男人说着,将手中的平板递给他。

是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里,他正坐在轮椅上。

宽敞的大厅里,围坐着许多人。

比较特殊的是,每个人的身下都是一辆轮椅。

他们聚集在一个悬于空中的电视前。

监控录像很清晰,能够清楚地看见电视的画面。

是一场足球赛。

“咚!”

“打门!”

足球暴力摩擦着球网。

在这一刻,足球撕破了空气,也撕破了时间。

像是一脚踢碎了桎梏着无数人的城墙。

“绝杀了!”

“读秒时刻绝杀了!好球啊!”

“桃花影落飞神剑!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他挺身而出……”

场馆上数万名观众在这一刻狂热的呐喊让猝不及防的导播没能及时调整收音。

但这种跳红的爆音并不影响正在收看的观众们。

“好球!好球!”

“好样的!”

“夺冠了!”

“终于……终于!”

“我们终于站在了世界之巅!”

电视机上的画面中闪烁着运动员或是喜悦或是哭泣的脸,解说员的声音里带着极为明显的哭腔,高空中快速移动的摄像机也将无数人的激动雀跃捕捉。

此刻,陈伦身边几个老头子甚至试图想从轮椅上跃起。

整个大厅里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息。

然后下一秒。

陈伦举起了手中的水壶,直直地砸向了电视机。

他佝偻着身躯,看不清正脸。

但是陈伦确信,这就是他自己。

“陈伦,想起来了吗?”

男人的呼唤将他的思绪带回了现实。

“上一次,您突然殴打了两位老人,我们只是对您做了警告,但是这一次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男人的脸上面露难色,但话语中无疑是浓厚的警告。

“我们这里是养老院,不是精神病院!”

……

陈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房间内离开的,又是如何回到自己的房间的。

窗外,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从十六楼向下俯瞰,中午的车流算不上多,只有零星的车辆像是玩具一般在道路上行驶。

视角拉高之后,那些低矮的平房建筑都像是建筑游戏一般,被无形的大手随意地摆放着。

陈伦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松弛发皱的手,强烈的不真实感不停在内心荡漾。

“难道这是我做梦了?”

一个住在养老院的老头子对于某种事情执拗的幻想?还是精神分裂的征兆?

不可能!

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他不觉得自己的脑子会出现这种臆想症。

更何况,他这臆想的未免太过夸张真实了些。

在那个世界中,那个石块砸向自己的画面依然清晰。

更为清晰的是某种情绪。

一种从胸腔中迸发而出的愤怒,这是对他这个糟老头子来说早就该消失的情绪。

在无法抵挡的情况下,他一拳砸向了比起他人还要高大了几倍的巨石!

“呼......”

一想到这,那种愤怒再次升腾了起来。

陈伦的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

可是...

“不管是真是假,为什么我会拿水杯去砸电视机?”

如果说他的......暂且先将其称之为臆想吧,如果说他的臆想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他的灵魂和肉体在这一时间段,在这两个世界里还属于他吗?

即现实与臆想相对应,在那个城墙里发生的一切与现在现实的一切同步进行?

这或许也说得通为什么在那个看护人员的口中,他会殴打别的老人。

因为那个时间段的他,正好撞见了阿尔敏被欺负,选择出手解围。

但这一切都建立他对那个世界观是肯定的基础上。

若是虚假呢?

也就是说上述所有都是他纯粹的“臆想”,他得了精神病或是人格分裂?

年纪大了,出现老年痴呆是很正常的情况吧?

老年痴呆的具体症状是什么?

他的这个症状特殊一些?

他在殴打老人的时候,只不过幻想成了帮阿尔敏解围?

如此想来,同样也说得通。

困惑不断充盈着他的大脑,陈伦只觉得脑子快要裂开一般,像是一根筷子在他的大脑不断地搅拌搅拌。

“所以我是因为老年痴呆,才住进养老院的吗?”

等等!

养老院……

他为什么会在养老院?

他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陡然间,陈伦发现了一件极为怪异的事。

“我......我今年多大了?”

当话语落下,陈伦却愕然地怔在了原地。

是啊...

他多少岁了?

再次看着自己那因色素沉着的蜡黄手背,陈伦的眼神变得无比怪异。

这就是一个老人该有的手,非常松垮的皮肤,像是发黄的橡胶绵软无力,而与之相同的是他的心态。

在城墙里,因为苍老的心态他无比沉默寡言,面对那个男孩口中“你就是我的朋友了”这样的话,也会哑然失笑。

这一切都没有问题。

他推动着轮椅来到了桌前。

桌上杂乱地堆砌着不少书,最为常见的便是“阿尔海默兹症”相关的社科类书籍。

难道他真的老年痴呆到连自己年龄都记不住了吗?

感觉上一秒还是作为十六岁少年的高中生身份,下一秒却转换成了经历过无数白云苍狗后垂暮的老人。

一想到此,陈伦痛苦地抱着脑袋,整个人蜷缩进了轮椅的怀抱之中。

“唔......”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似是野狗的呜咽。

窗户只开了五分之一的大小,廉价的白纱被风轻轻吹动着。

为了防止老人抑郁或是别的原因产生轻生的想法,这已经是窗户开到最大的程度了。

陈伦突然抬起头,无比娴熟地拉开了抽屉,从中拿出一本牛皮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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