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大夫……”江州城中,智凝抱着小女孩火急火燎地冲进城内唯一一家百杏林。
身后跟着脏兮兮的小乞丐,手中紧紧地攥着钱袋子,他知道这年头是药贵三分,有钱,才能有命在。
怀中的小女孩面色煞白,嘴唇发紫,乍看之下长气出短气进奄奄一息!情况不可谓不紧急!
“快,把她放这儿……轻点儿,尽量让其平躺顺气……”
医者仁心,百杏林中的青衣男子并未因小乞丐兄妹二人的衣着打扮而有所嫌弃,反而是焦急地将智凝引入帘后,三个手指呈弓形,指头平齐分别对上小女孩手腕处寸官尺三处脉搏。
医者切脉,讲究望闻问切,切脉之下开口询问:“是突然昏厥?可有外伤?”
一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小乞丐连声回答:“没有……没有……我妹妹是看我被打才吓晕的……她只是受了点风寒……”
“外伤……没有……”
男子轻按之下脉搏可得,重按则减,这是典型的浮脉,喜喜思索之下脸上沉重之色稍缓,旋即从药箱中取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为其和水服下。
智凝也是关心则乱:“大夫,她怎么样?”
“阁下不必担心,此女脉象脉浮大无力为危证,内伤久病因阴血衰少,阳气不足,虚阳外浮。并不会危及性命。”
小乞丐虽然对文绉绉的话一句也听不懂,但听到“不必担心”、“不危及性命”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一屁股坐了下去:“没事了没事了。妹妹没事了……”
收拾完药箱的男子移步堂前,拿起台前的笔墨开始开方。
“令妹身体虚弱,感染风寒甚久,又骤受惊吓以致邪气入体,这副药回去后加水煎服,每天饮用两次,可祛风寒、解表理气。不过……”
在智凝和小乞丐以获得眼神中男子继续道:“不过依我看来,此女饱受风霜,身子骨虚弱,日后还是要多加调养才是……”
说完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是把智凝当作遗弃女娃的狠心之辈了。智凝一阵无语,一旁的小乞丐更是一阵心酸,自责地差点落下泪来。
智凝看着百杏林外夜幕降临的天空,转头又看了看重病需要休养的小乞丐兄妹,总不能就这么扔下他们吧。
毕竟这兄妹遭此厄运与自己多多少有点关系,纠结之下还是决定先把其带姜家再做打算……
唧唧唧……唧唧唧……静谧的夜晚中蟋蟀欢快地演奏着,稻田里听取蛙声一片。漆黑的树林中十几道人影蹲在灌木丛后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恍惚间一道人影闪过,警惕的几人瞬间绷紧了神经,低吼道:“甩个蔓!”
黑暗中并无其他多余的动作,低着腰匍匐到眼前:“跟主刀蔓!”
几人闻言并未放松警惕,蒙着黑布的脸后继续发问:“留客住,主刀么子?”
那人闻言恶狠狠地一瞪眼,似乎很不满对方的态度,但也没多计较:“狗瓢儿!招了马贺!”说罢松开背在身后的双手,露出武器示意对方。
几人瞬间老实地相信了,毕竟这可是硬家伙,自己也见过,知道这是自己人:“大人好!还没到时候呢,有什么吩咐?”
峨眉刺!看身形竟然就是先前在破庙里悄然杀人的那位,此刻也跟这几人一样蒙着黑布,一身夜行衣,不知道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主刀叫我过来帮忙,则足个拉挂子交给你们,两个支挂子我搞定。”
“四十个?拉挂子好做,支挂子……您小心……”
“嗯……快来了……都准备着。”随着那人的提醒,十几个身着夜行衣的人动作整齐划一,纷纷悄声抽出随身兵器,静静地俯下身子,只露出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等待着。
似乎感受到众人沉重的杀气,树林中显得愈发安静,似乎在预示着接下来的残酷厮杀,连纯洁月亮都不忍观看,只拉得几片云朵遮住如水的目光。
一阵嘈杂声响起,一大队人马疾步而来,细看之下不难区分。
一大半是衣衫褴褛的破要饭的,如果此时智凝在场,一定会惊呼这不是白天那群乞丐吗?他们报名去什么地方做工怎么会深夜出现在这里?
看其双手被套马绳捆住的样子分明就是土匪绑架的架势!而且……哪里会有土匪脑子进水了去绑架这么一大群要饭的?
啪!清脆的抽打声响彻夜空,随之带来的就是一阵皮开肉绽!被软鞭击中的叫花子看着对方要杀人的眼神活生生把惨叫憋回了喉咙!
他在害怕!他对眼前这些人的恐惧战胜了生理上的本能!一想到他们虐杀同伴的样子手段便不寒而栗!
“走快些混蛋!老子对你们可没什么耐烦心!”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得加快了脚下的频率,自从晚间得了一碗粥几个馒头的施舍,到现在是滴水未进!
本以为报了名以后能吃几顿饱饭,谁料想竟然进了贼窝!也不知道他们要带自己去哪儿?
挥舞着马鞭的男子提起马背上的酒袋深深喝了一口,凶神恶煞的骂道:“臭要饭的,太把自己当人看了!一群就该去死的牲口东西!”
“哎哟。”
就在男子心中暗骂,发泄自己临时被派来做这不讨好的差事时,马腿边上的一个叫花子脚下拌蒜,一个踉跄下摔倒在地,慌乱中被捆着的双手勾住了马嘴下的缰绳。
“嘶嘶嘶嘶……”胯下的马儿受惊之下脖子使劲儿的往后仰,前蹄子蹭着高地往上抬,双眼上翻,瞪得老大。鼻子里哼哼的连叫着还打着颤音!
“卧槽!”男子瞬间爆出粗口,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死死地拉住缰绳努力地安抚胯下的大马。
“动手!”
使一双峨眉刺的男子见到信号,一声令下林中潜伏的众人纷纷冲出,直扑押解一干乞丐的护卫!
“戒备!”马背上还在努力稳住身形的男子高声道,惊惧之下再也无法控制战马,一翻身滚下地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心算无心之下瞬间便有五六个护卫命丧杀气凛凛的刀下!这位护卫多是些不入流的江湖人,平日里只管走走镖镇个场子,哪里经历过如此血腥的袭杀!
“贼子安敢!”在地上翻滚几圈的男子又惊又怒,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瞬间甩出手中长鞭抡翻一人!
“给老子死!”男子满脸狰狞,小臂回抡再重重劈下,看样子是打算一鞭子先抽死离自己最近的贼人!
可是异变突起!脚边昏倒的乞丐骤然暴起,双手成爪顷刻间攀上自己手腕和手肘,五指用力之下如钢针刺入!鹰爪鬼手!
“啊……喝!”
抓扣掐拿一招四式,瞬间完全封住了自己整条手臂的内息运转!劲力连绵不绝,使鞭男子知道自己身陷险境,弃车保帅之下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对方膝盖上,这才借助反弹之力勉强脱身!
惨叫之下,只见男子使鞭的右手手臂整个已经严重变形!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弯曲着!别说是皮肉了,怕是连里面的骨头都已经碎成不知几截!
豆大的汗珠遍布额头,重重地滴下!单膝跪地男子不敢多想,只片刻便抬起头来,他可不认为对方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嗯……人呢?”视线中除了一群趴在地上的乞丐和正在厮杀的护卫之外再无他人,方才偷袭自己的人已不见踪影!
“姚兄小心!”
一阵头皮发麻的寒意遍布全身,浓厚的杀机自身后传来,瞬间惊得姚成一身冷汗!好快的速度!好阴险的人!
姚成只得自己此时再浪费时机转头的话只有死路一条,果断决绝之下没有受伤的左手屈肘向后,蕴含着无穷气力。
单膝跪地的身子猛地用力挣扎,自己全部的生机都寄希望于这一肘能暂时击退对方,给自己赢得一线活命的机会!
啪……
出现在姚成身后的乞丐快速移动之下也露出散乱头发下老态龙钟的面容,眼神微眯之中古井无波,显然姚成的应对早在其意料之中!
老者也是身经百战,拼着腹部硬受了姚成一肘的代价双腿如铁钳般缠上其腰身,二字钳羊马!死死地控制住姚成挣扎的身子,双爪运转肉眼可见的内息攀上头皮,顷刻间就要下死手!
底牌尽出的姚成此刻被老乞丐封住全身窍穴,孤注一掷也没有给自己赢得一丝喘息得机会,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再无反抗之力。
我……要死了吗?……
“老姚!”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也太迅速了,三丈开外的柴高眼见姚成就要死在老乞丐鹰爪之下,他深知姚成一死凭自己一己之力也绝无胜算,瞬间将手中朴刀全力掷出,直刺背对自己的老乞丐。
刀乃兵种王者,讲究以刀势压倒对手,练刀之人,一身功夫七成都在手中的刀上,临阵对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放开手中兵器的!
不过此时已容不得柴高过多犹豫,面对老乞丐的必杀一爪他别无选择!
背对着的老乞丐前一刻还酝酿着杀招,下一刻却露出的诡异笑容,收爪成掌,在姚成肩膀处轻轻一按照,仿佛背后长眼般高高跃起,轻松地躲过飞驰而来的朴刀,柴高心中震惊:“什么?!”
“抓到你了……”
一阵细微的言语自耳边传来,还保持着掷刀而出的柴高大呼中计,不过其踉跄的姿势并不足以支撑其做出太多反应动作,两道寒光乍现,一左一右如春风般温柔地划过柴高喉间。
朴刀直直地从姚成后背穿胸而入,没入了大半个刀身,静静地插着。
“咳咳咳……”柴高双手紧紧捂住喉咙见清晰可见的两道伤口,无数的鲜血从指缝喷涌而出,满是绝望和死气的瞳孔逐渐消散,提着两柄峨眉刺的黑衣人就那么理所当然地站在自己面前,静静地转过身。
柴高耳边传来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我不能出来太久,这里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