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罪身边的嬷嬷,“那爬床的宫女是怎么回事?竟让皇帝如此受惊吓。”
嬷嬷无奈地叹气,求饶道:“太后,皇上已到就寝的年纪,而这种事实际上应该由您亲自教导,但你近日忙于政务,老奴这才按规矩代办。”
“由哀家亲自教导?”
嬷嬷补充,“这就是宫里的老规矩,太后责任在此。”
按她的说法,还是我身为太后,没有尽到职责了?我将目光放在李稚身上,我真要亲自教导他做这种事吗?真是令人尴尬。
我把目光重新看向他,“皇帝,这图要不你好好学习……”
没等我说完,小皇帝急切地想要拒绝,走得急被凳子绊了一下。
一不小心栽进我怀里,双手环抱着,泪眼朦胧,“母后,儿臣不想学这个。”
我轻笑出声,“看把你吓的。”
我一直把李稚当做一个怯懦的少年,双手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却不想沈星沉在旁边脸色微变,出声道:“皇上,臣扶您起来。”
“朕还有话要和母后说。”
“那也得起来再说。”我听出沈星沉语气里有一丝不快。
我看向君臣俩,“怎么了?”
“皇上年纪渐长,应当注意分寸。”
李稚耳根处似乎红了些,“沈侍中说的是。”说完,他脱离我的怀抱,缓缓站起身来。
“既然皇帝不想学那事,就先暂缓,至于选妃一事,还早呢。”
李稚如蒙大赦,“谢母后体谅。”
“你这情窍还没开,还是先安心学习。”
从乾清宫出来,我和沈星沉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微风扫过我们的发丝,地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我越想越觉得好笑,没忍住轻轻笑出声来,“没想到今夜是这么一桩趣事,未免有些好笑。”
“事情不见得这么简单,难保那位嬷嬷不是受人指使,想要往皇帝身边安插什么女子,或有不怀好意之人,想要以美色为饵,试图控制皇帝。”
我听着他的分析,“这么说来,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是赵墨渊、胡丞相等人所为,也说不定。
我轻呼一口气,“好在皇帝年纪尚小,对那事不感兴趣。”
沈星沉郑重其事地提醒,“太后要明白一件事,皇上年纪不小了。”
“他那性子还是那么幼稚,你没看他今日吓得小脸白一阵,红一阵的。”
他认真注视着我,严肃说道:“他的身体已经成熟了,尽管看似个少年,也……总之,今日你不该任由他搂着你的腰,即便他是不小心或者受了惊吓。你和皇帝年岁相差不大,要时刻注意分寸。”
我语气带着戏谑,“你吃醋了?”
他否认,“没有……”
“那我以后不许他靠近半步,如你意了吧?”
他向我解释,“臣并没有要求太后这样做。”
今夜的少年有些不一样,特别强调要我和小李稚保持分寸感,这该是什么样一种情绪?
像是破土而出的萌芽,像是缀满露珠的花骨朵,又像是刚开坛的甜醋呢?
日常处理政务,我法发现了一封奇怪点的奏折,写奏折的大臣正是我派去的滁州的官员,是我的心腹。
我要他去地方,是为了传达重要信息,可他奏折上写的内容却很平常,是一封晴雨折。
我将奏折递给沈星沉,“看看这封奏折,他写天气是何意?早春风雨到滁州,水漫日盈不愁干,乃风调雨顺。
哀家当时命他去地方任职,特许他有事密奏,他浪费笔墨,这算什么密奏,真是敷衍。”
“等一下。”他注视着密奏上的内容,琢磨着每一个字,终于眸底跃起一抹光,“滁州恐有大旱!”
“纸面上不是风调雨顺吗?你是怎么得出这个天差地别的结论的?”
“是句藏尾诗,还有将旱拆分成日和干字,至于风调雨顺是在说反话,据滁州每年县志记载,早春雨水甚少,不可能水漫日盈。”
段凌霜听完他的分析,总结出一句话,“所以,他是为了让密折顺利送到哀家手里,才故意写的这么隐晦,实际上是想提醒哀家滁州恐有大旱。”
“是。”
我轻笑,“还好在你在哀家的身边,也就只有你一眼能看出虚实来,你真是太聪明了。”
他并没有因为我的夸赞而显出喜色,反而满是忧色。
“若真是大旱,又要经历赈灾放粮,瘟疫横行的惨剧……”
涉及到了瘟疫?我知道他为何莫名有些忧郁,显出忧色来了。因为,他父亲沈重当初正是死于一场旱灾。
我安慰他,“沈伯伯……他心怀大义,亲往赈灾,不幸感染瘟疫后,还以身试药,实乃良臣。”
沈星沉唇角溢出一丝苦笑,“你真以为,我父亲他是死于……”他话说了一半又止住了。
我追问,“你是说沈伯父不是死于染病,那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他回避我的追问,“没什么。”
“虽然我很想知道,有关沈伯父死亡的事,我也不想强迫你回答,我了解你的性子,你若是不想多说,怎么问也没用的。”
每个人都有秘密,和不想说的话,包括我这个太后,我不也没告诉他,有关于父亲死亡的真相。
“那就等到合适的时机,你再告诉我吧,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嗯。”
最终,我们在沉默中,结束了今日的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