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世间竟有如此之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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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矮的窝棚里,弥漫着绝望的霉味和劣质药膏的苦涩气息。

塑料布缝隙透进的光线浑浊不堪,映照着张婶枯槁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

她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抓着秦小铃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皮肉,仿佛那是沉没前唯一的浮木。

浑浊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压抑了三年的血泪冤屈,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里硬生生撕扯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矿……我们村地下……有宝贝啊姑娘!”张婶的声音嘶哑破碎,眼神却因巨大的悲愤而亮得骇人,

“是值大钱的矿!

叫什么……稀……稀土!

对!就是稀土!

以前有地质队偷偷摸摸来过,说老值钱了!”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去年开春,天杀的青峰矿业来了!

开着小轿车,穿着西装皮鞋,人模狗样!

他们说,要买我们的地!

买我们的房子!

给我们盖新楼房!

每家每户……”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比划着,眼神里闪过一丝早已被痛苦吞噬的、虚幻的光,

“至少……至少能分这个数!

一百多万!

我的老天爷啊!

一百多万!

我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几辈子也攒不下这么多钱啊!”

窝棚里死寂一片,只有张婶粗重的喘息和远处野狗时断时续的吠叫。

秦小铃屏住呼吸,相机和录音笔在包里无声运作,冰冷的镜头如同审判之眼。

“谁信啊?天上掉金饼子的事?”张婶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惨笑,“没人敢签那个字!按那个红手印!

怕啊!怕他们骗了地,推了房,钱拿不到,我们全村老少喝西北风去?

那是祖祖辈辈的根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就是这个时候!侯亮平!

那个披着官皮的活阎王来了!”

她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淬毒的恨意!

“他坐着锃亮的小车,带着一群穿黑皮的狗腿子!

就在我们村口那棵几百年的大槐树底下!”

张婶的眼中仿佛重现了那天的景象,身体因为愤怒而绷紧,“他站在桌子上,拿着大喇叭喊!

唾沫星子乱飞!说他是市反贪局局长!

是青天大老爷!

是来给我们老百姓主持公道的!说青峰矿业是政府引进的大企业!

是大大的良民!他侯亮平!

用他头上的乌纱帽担保!签了字,按了手印,钱立马到账!

新房立马开建!谁不签,就是阻碍政府发展!

阻碍全村人过好日子!”

张婶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悔恨而扭曲变形:“他用那身官皮!

用那顶乌纱帽!赌咒发誓啊!

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信了!

都信了他的鬼话!

信了那张人模狗样的脸!”她猛地捶打着自己干瘪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我们蠢!是我们瞎了眼!

把豺狼当成了救星!把阎王爷当成了菩萨!”

“红手印按了……地契、房契……都交出去了……”张婶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如同坠入无底深渊,充满了死寂的绝望,“

推土机、挖掘机……像吃人的怪兽……

几天功夫……我们的家……祖祖辈辈的家

……就没了……成了一堆……一堆垃圾……”

她枯槁的手指指向窝棚外那片炼狱般的废墟和垃圾山,眼神空洞麻木。

“钱呢?楼呢?”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凄厉,如同夜枭啼血,

“屁都没有!连个响屁都没有!

我们像野狗一样,被赶到了这片垃圾堆上!

没吃的!没住的!去找青峰矿业?

大门都进不去!门口的保安比狼狗还凶!

去找侯亮平?!”

张婶的身体剧烈地哆嗦起来,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恐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场景:“第一次去反贪局……被他的狗腿子推出来……骂我们是刁民!

是敲诈勒索!”

“第二次去……他们……他们叫来了穿黑衣服的保安……拿着棍子……见人就打!

我男人……我男人的腿……”她泣不成声,指着窝棚外那个断腿老汉的方向,

“就是那次……被他们……活生生……打断的啊!”

“第三次……”张婶的声音陡然停住,巨大的悲痛让她几乎窒息,她死死捂住嘴,发出压抑的呜咽,“我们……我们不敢去了……真的不敢去了……那是要命的地方啊!”

窝棚里只剩下张婶撕心裂肺的哭泣。

秦小铃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胸中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侯亮平!他不仅贪,不仅骗!

他手上沾满了青石村村民的血!

“后来……后来……”张婶好不容易止住一点哭声,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却带着更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村里……村里在青峰矿业里扫地的老刘头……他……他偷偷告诉我……他亲耳听到……听到他们管事的喝醉了说……”张婶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秦小铃,一字一顿,如同诅咒:

“那笔买地买房的巨款!八……八千万!

早就……早就被侯亮平那个畜生!和青峰矿业的老板!

在酒桌上……分了!

都……都进了他侯亮平自己的……腰包!

那协议……那签字……从一开始……就是个……吃人的圈套!

是侯亮平……亲手给我们全村人……挖的……坟坑啊!!!”

轰——!!!

八千万!冰冷的数字如同万吨巨锤,狠狠砸在秦小铃的心上!

与她从侯亮平电脑里查到的那个离岸账户的余额,分毫不差!

铁证如山!这不仅仅是贪污!

这是赤裸裸的掠夺!

是踩着三百多口人的血肉尸骨填满自己的贪欲!

“慧如……慧如她……”张婶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无比,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滔天的恨意,

“她性子烈!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知道你在反贪局……她偷偷跟我说……小铃是好人……是秦云大哥的闺女……她一定有办法……她那天晚上……就是带着一身伤……去找你的啊!”

张婶的哭声如同受伤的母兽哀嚎:“结果……结果就在她回来……回来的路上

……就在……就在村口那条新修的、给青峰矿业拉矿的大马路上

……一辆拉石料的大货车……像疯了一样……直直地……朝她的小电驴撞了过去!

把她……把她整个人……都撞飞了啊!”

张婶的身体因为巨大的痛苦而蜷缩起来,泣不成声:“姑娘……那不是意外……那不是啊!是杀人!

是侯亮平那个畜生!派来杀人的!

是杀给我们全村人看的啊!

他在警告我们……谁敢再闹……谁敢再查……谁就是……

下一个慧如!下一个!!!”

张婶绝望的控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穿了秦小铃最后一丝理智!

慧如惨死的画面,村民断腿的血腥,废墟上的垃圾山,离岸账户里冰冷的八千万数字……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在她脑中轰然炸开,汇聚成侯亮平那张道貌岸然、沾满鲜血的脸!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杀意,如同极地的风暴,瞬间席卷了秦小铃的全身!

她猛地站起身!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如同实质的火焰,锐利得能刺穿钢铁!

“张婶!”秦小铃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兵,在弥漫着绝望的窝棚里劈开一道冰冷的裂痕,

“您放心!慧如的血!

青石村三百多口人的血泪!

还有我秦小铃被踩进泥里的尊严和饭碗……”

她缓缓举起手中那本深蓝色的调查证,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冷的寒芒,如同复仇的徽章!

“侯亮平欠下的债……”

秦小铃的目光穿透破败的塑料布,投向外面那片被侯亮平亲手制造的、埋葬了家园和希望的巨大废墟。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铁血意志,一字一顿,清晰地烙印在张婶绝望的心底,也烙印在这片浸透了血泪的土地上:

“该用他的命!来还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秦小铃不再有丝毫犹豫。

她像一头锁定猎物的雌豹,动作迅疾而精准。

她打开随身的帆布包,里面是厚厚一叠刚打印出来、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文件——侯亮平离岸账户的流水截图、青石村被强拆前后的照片对比、村民伤痕累累的医疗记录……每一张纸,都是射向侯亮平心脏的子弹!

还有录音笔里张婶泣血的控诉,数码相机里记录下的这片人间地狱!

所有的证据,如同冰冷的链条,一环扣一环,将侯亮平的滔天罪行死死锁住!

“哼!”秦小铃将最后一份文件塞进包内,拉紧拉链,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这声嗤笑,是对侯亮平末日来临的宣判!

她不再看身后泪流满面、眼中终于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火苗的张婶。

她挺直了被仇恨和使命淬炼得无比坚韧的脊梁,一步踏出了低矮绝望的窝棚。

外面,是铺天盖地的垃圾恶臭,是断壁残垣的无声控诉。

秦小铃站在废墟的高处,目光扫过这片被侯亮平亲手摧毁的人间炼狱,扫过那些或麻木或悲愤的脸庞。

她的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深处却燃烧着焚尽一切黑暗的烈焰!

她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决绝如铁的脸庞。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敲击,将相机里最新拍摄的、这片巨大废墟的全景图,连同一个定位,发送了出去。

收件人:赵卫国。

信息正文只有一行字,却重逾千钧:

赵叔,证据链完整。

炼狱在此,罪魁在此。请求启动‘阳光计划’,即刻全网发布!

我要让侯亮平的罪状,晒在汉东每一寸阳光下!

让他……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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