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的地板透过单薄的睡衣,将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断地注入秦小铃瘫软的躯体。
她的脸侧贴着散落的文件,那张印着国徽的工作证冰凉地硌着她的颧骨。
视线一片模糊,只有视网膜上还顽固地烙印着方才手机屏幕上那地狱般的景象——母亲惊恐放大的瞳孔,被胶带封死的绝望呜咽,还有那柄紧紧抵在苍白脖颈大动脉上、闪着死亡幽光的锋利刀尖!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窒息般的绝望。
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滚烫的烙铁封死,只能发出破碎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嗬嗬抽气声。
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眼眶灼烧般的疼痛。
“嗬……嗬……放……放了我妈……”她徒劳地翕动着嘴唇,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泣血的哀鸣。
“放?”侯亮平那如同毒蛇吐信般黏腻阴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戏谑,从头顶传来。
他肥胖的身影笼罩着她,像一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他缓缓蹲下身,昂贵的皮鞋尖几乎碰到秦小铃散乱在冰冷地砖上的发丝。
那股混合着雪茄、古龙水和权力腐败的浓烈气息,熏得她几欲作呕。
“别急啊,秦‘前’侦查员,”侯亮平刻意拉长了那个“前”字,充满了胜利者的嘲弄。
他晃了晃依旧亮着的手机屏幕,那上面,母亲被刀挟持的恐怖画面如同跗骨之蛆。“好戏……才刚开始呢。”
他布满横肉的肥脸上,那抹掌控一切、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狞笑骤然放大!
粗短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
瞬间,屏幕上的画面切换!
不再是狭小房间里的恐怖挟持。
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火光!
是浓烟滚滚!
是断壁残垣在烈焰中扭曲、崩塌的炼狱景象!
背景,赫然是秦小铃刻骨铭心、那片早已沦为垃圾坟场的青石村废墟!
画面剧烈地晃动,显然来自某种隐蔽的、非官方的偷拍视角。
像素不高,却足以看清那令人肝胆俱裂的惨状!
扭曲燃烧的窝棚框架下,几个模糊的人影在疯狂地翻滚、挣扎!
其中一个身影,全身都已被熊熊烈焰吞噬,变成了一个疯狂扭动、发出无声凄厉惨嚎的人形火炬!
那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皮肉,发出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噼啪”爆裂声!
另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似乎被倒塌的燃烧物压住了下半身,徒劳地伸着焦黑的手臂向镜头方向抓挠,嘴巴大张着,像是在发出最后的、穿透灵魂的绝望嘶吼!
浓烟滚滚,遮蔽了大半个画面,却更添地狱般的恐怖氛围!
这是一场精心伪装的“火灾意外”!一场用汽油和恶意点燃的屠杀!
秦小铃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强光刺穿!
她认得那个被压住的轮廓!
是张婶隔壁那个断腿老汉的儿子!她认得那片燃烧的塑料布颜色!
是张婶用来修补窝棚的!
“嗬……不……”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抽气从她喉咙里挤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了一下!
巨大的悲恸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再次冲击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就在这时,侯亮平那张肥腻、带着无尽恶意的脸,猛地凑近!
几乎贴着她的耳朵!
他压低了声音,如同地狱恶魔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和血腥气,清晰地、残忍地灌入秦小铃的耳中:
“看清楚了吗?嗯?”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在脊背上爬行,“你知道吗?
就是因为你的愚蠢!
因为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货,非要像条疯狗一样咬着我不放!
非要不知死活地想要扳倒我!”
他的呼吸灼热而腥臭,喷在秦小铃冰冷的耳廓上:
“才会死这么多人!!!”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和推卸罪责的疯狂!
“看看!好好看看!”他用力晃动着手机屏幕,让那燃烧的人形火炬和绝望的嘶吼更加刺目地烙印在秦小铃的视网膜上,
“这一把火烧下来……嘿嘿……就多死了七八条命!
你数数!你数得清吗?!
都是因为你!秦小铃!是你害死了他们!!”
“是你!!!”
恶魔的宣判,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带着嫁祸于人的绝对恶意,狠狠砸在秦小铃早已破碎的灵魂上!
“呃啊——!!!”
秦小铃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滚油浇透的虾米!
巨大的、无法承受的罪恶感和滔天的愤怒在她体内疯狂撕扯!
她想反驳,想嘶吼,想撕碎眼前这张恶魔的脸!可喉咙里堵满了滚烫的铁锈和绝望的棉絮,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
泪水终于再次决堤,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屈辱的痕迹,汹涌而下!
就在这精神被彻底撕裂、濒临崩溃的边缘——
刺啦——!!!
一声无比尖锐、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刹车声!
毫无征兆地在她混乱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紧接着,慧如那张带着最后一丝惊愕和不解的、年轻的脸庞,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骑着那辆破旧的小电驴,在刺眼的阳光下,被一辆如同钢铁巨兽般咆哮而来的重型货车,狠狠地、无情地撞飞出去!
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凄厉的弧线!
破碎的头盔,飞溅的零件,还有……那迅速蔓延开的、刺目的、粘稠的暗红……
车祸!意外!
同样的字眼!同样的嫁祸!
同样的……以无辜者的生命为代价,来抹杀罪证、堵住悠悠之口!
慧如惨死的画面,与眼前手机屏幕里青石村燃烧的炼狱,在秦小铃的脑中轰然重叠!
两股同样由侯亮平亲手制造、同样被冠以“意外”之名的滔天血债,如同两条烧红的锁链,狠狠绞住了她的心脏和喉咙!
无尽的怒火在她胸腔里疯狂燃烧,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剧痛!她恨!
恨侯亮平的歹毒!恨这颠倒黑白的世道!
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早已伤痕累累的掌心,鲜血瞬间渗出,染红了身下散落的文件纸页。
可身体,却像被抽干了所有骨髓,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已消失。
她只能像一滩真正的烂泥,瘫在这冰冷的地狱里,在侯亮平那如同魔音灌耳般的恶魔低语和门外汇聚的“活该”声浪中,发出压抑到极致、如同灵魂被寸寸碾碎的、窒息般的啜泣。
每一次抽噎,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和深入骨髓的无助。
世界在她眼中彻底灰暗、扭曲、坍塌。力量?反抗?希望?
都在那熊熊燃烧的废墟和母亲脖颈的刀锋前,化作了最彻底的绝望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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