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谈!
绝不能!
万一万岁爷出了宫,有个什么差池,哪怕是擦破点皮,他冯公公怕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事儿必须拦住。
见冯一本正经地劝阻,大周像是被冷水浇头,原本笑容满面的圆润白净脸庞,渐渐冷了下来。
随后,大周冷着脸,应了声:“朕知道了。”
虽然冯保正经地劝阻,但少年天子那股冷漠之气扑面而来,还是让他心头一颤。
他感到了天子内心的深深厌恶,这厌恶让冯保冷汗直冒,可他没法子,劝谏天子是作为顾命大臣的责任。
否则,
天子微服出宫的事传出去,文武百官的唾沫星子……
后果不堪设想!
殿内的气氛变得沉闷,异常压抑。
冯保依旧伏在地上,耳朵边却突然响起脚步声,感觉那脚步渐行渐远。
似乎是万岁爷走向了他的座位。
冯保想到那份名册,察觉万岁爷离那名册越来越近,心里猛地一紧,急忙喊:“陛下!”
大周应声停下,冷冷地:“嗯?”
冯保一咬牙,情急之下乱了方寸,连忙又说:“陛下若真觉得宫里憋闷,想走走,老奴……就舍命陪君子!”
大周旋即如旋风转身,快步过来,将冯保从地上扶起,刚才还冰冷的帝王脸瞬间堆满笑容。
“伴伴果真是忠心为国,朕很欣慰。”
那神情,仿佛在说,算你个老家伙识时务!
被万岁爷扶起,冯保心中有些忐忑,只好勉强挤出一丝笑,再三叮嘱:
“不过万岁若出宫,去哪儿,吃什么,万岁不能自作主张,得听老奴安排。”
大周一口答应:“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一边兴冲冲往外走,一边兴奋地说:“伴伴快去准备,朕这就回去换衣服……快点!”
冯保只能恭敬地应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天子走向殿外。
望着大周那微胖的背影,冯保心里渐渐冰凉,他忽然觉得这背影有些陌生,让他心生畏惧。
这时已近初夏,午后司礼监衙门里已有一丝暑气,可冯保却感到浑身冰凉,手脚都有些麻木。
在殿中矗立许久。
冯保才轻轻说:“去,叫东厂的大档头来。”
小太监忙应声,退出殿内,冯保又咬了咬牙,心里猛然惊醒……
龙生龙,凤生凤。
天子大了,会玩手段了,这小心思像极了当年的嘉靖皇帝,冯保觉得今后不能再和万岁爷对着干了。
万岁要微服出宫,就照他的意思办吧。
望着这华丽的宫殿,高高的宫墙,回想起少年时期入宫,这里发生的桩桩往事……
冯保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心里竟萌生了退意,觉得自己该为将来找个退路了。
“咳咳。”
深深的疲惫袭来,冯保轻轻咳嗽了几声。
下午时分,朝阳门外面。
江辰站在店门口,和几个平时经常来往的刑部官员互相抱拳寒暄了几句,这才慢悠悠地踱步回到店里。
望着大厅里杂乱的景象,正数着钞票的李若彤,还有厨房里忙着打扫的小徒弟们,江辰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心里不禁涌起几分得意。
如今他在朝阳门这一带,虽然还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店铺大小、资产跟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比起来,就像是小虾米一样不起眼。
但怎么说也是个小老板了,还认识些刑部、吏部里头不大不小的官员,可以说是中产阶级的家庭了。
惬意啊!
江辰解下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坐到靠窗的位置上,一边品着山野花茶,一边享受忙碌之后的闲暇时光。
望着对面张芸京常坐的位置,尽管那里空无一人,但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女子香气在鼻尖环绕。江辰轻轻叹了口气,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一阵睡意袭来,正打算眯一会儿。
这时,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江辰并没太在意这几个人。
店小二连忙上前迎接,甩了甩手巾,喊道:“几位客官……哎呀,您老里边请啊!”
随着店小二的吆喝,
江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东厂番子的护卫下,穿着一身华丽织锦衣服,装扮得像个富贵老翁的冯保。
江辰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稀客啊,稀客。”
没想到大太监冯保又来了,江辰大感意外,但看到这位大太监脸上那温和的笑容,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和熟悉。
也许这就是冯保的本事,一举一动,那份派头非但没有暴发户的嚣张,反而让人感到如春风拂面般的舒适。
江辰急忙抱拳行礼,笑道:“几位里面请吧。”
将冯保一行人迎进小店里,江辰又朝李若彤喊了一句:“李若彤,还愣着干啥呢……上茶啊。”
李若彤温柔地应了声:“来了!”
李若彤从柜台里拿出上好的雨前龙井,泡好茶,端着茶壶和茶杯走过来,却用胆怯的眼神望了冯保一眼。
李若彤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轻声说:“李若彤还没感谢公公的赏赐呢…”
那匹蜀锦太过贵重,赏赐实在厚重,李若彤一直没找到机会道谢。
看到这个清秀的人儿,冯保心里也涌起一阵亲切,连忙笑着说:“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一番寒暄之后,
几人在店内落座,江辰看看这些尊贵的客人,几个番子只敢在一旁站着,门口也安排了警戒。
坐在那里的,除了冯保,竟然还有一个体型略胖,手持折扇的年轻人。
这位身材匀称、略显丰满的年轻人身穿华丽的织锦衣服,看起来派头十足,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
一张圆圆的小脸白白净净,还有点儿婴儿肥,笑起来憨态可掬,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有神,显得颇为傲气。
此时,微胖的年轻人手里握着那把精致的折扇,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江辰和李若彤这对主仆。
来者是客,
江辰连忙报以微笑,然后轻声问道:“请问这位是?”
微胖的年轻人啪地一合折扇,嘴角留着稀疏胡须的嘴刚要张开,就被冯保抢了先,堵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