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燕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越看越来气：老娘这张脸，放镇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上辈子咋就瞎了眼跟了周建军那个街溜子？
要说周建军长啥样？瘦得跟麻杆似的，脸白得跟常年泡网吧没见过太阳一样。最绝的是他那身邮局制服——他爹是副局长，硬给他塞进去的。穿别人身上精神抖擞，穿他身上活像偷来的，裤腿永远短一截，露出那双擦得锃亮的三接头皮鞋，走起路来咔咔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邮局局长呢！
周家老两口可了不得——周父是邮局副局长，官不大架子大；周母是小学老师，整天端着个知识分子架子。俩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一开始压根看不上林小燕：农村丫头，没个正经工作，配得上我们家建军？
结果相亲相了一圈，不是嫌张家闺女长得像窝窝头，就是嫌李家姑娘瘦得跟豆芽菜似的。最后相到林小燕这儿——好歹是镇上开批发部的，家里有冰柜有彩电，比那些种地的强多了。周父还端着架子说：虽然是个体户，但总算不是地里刨食的。
燕儿！赶紧的！林母在门外急得直跺脚，周副局长家还等着咱去赔不是呢！
林小燕翻了个白眼。上辈子她嫁过去，结果呢？
她回忆起在周建军家的生活。周母端着茶杯，斜眼瞅着林小燕吃饭的模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啧啧，吃饭吧唧嘴，跟猪拱食似的。建军他爸在单位吃饭，那叫一个斯文
妈，农村人都这样...周建军头也不抬地扒拉着饭。
周母把筷子一撂，指着林小燕的碗，你看看这饭盛的，跟小山似的！咱家是缺你吃了还是咋的？
林小燕低头看了眼自己碗里的饭，明明就平平的一碗。
还有这头发，周母又开始了，整天扎个麻花辫，土不土啊？我们学校女老师都烫大波浪...
周建军插了句：妈，烫头多贵啊...
贵什么贵！周母瞪眼，副局长家儿媳妇，能跟那些土包子一样？
林小燕默默把嘴里那口饭嚼了三十多下才咽下去，生怕又落个吃饭太快没教养的话柄。结果周母又开始了：哎呦喂，吃个饭跟数米粒似的，磨蹭到什么时候...
晚上洗脚，周母又隔着门喊：水别倒厕所啊！留着冲地！农村来的就是不知道节约...
林小燕看着盆里的洗脚水，气得直接泼院子里了。周母在屋里尖叫：要死啊！我刚晾的白衬衫！
想到这些，妈，我不去。她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涂着指甲油，要嫁你嫁，反正我不嫁。
你！林母气得直哆嗦，彩礼都收了，你想反悔？人家周副局长一句话，咱家批发部还想不想开了？
开不了就开不了！林小燕一把拉开抽屉，掏出那沓用红纸包着的钱，喏，退给他们。就说我配不上他家大宝贝疙瘩，谁爱嫁谁嫁！
林母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你疯啦？周家可是...
可是啥？副局长了不起啊？林小燕冷笑，妈，你信不信，过不了几年，邮局的人得求着个体户吃饭！
见母亲还要唠叨，她直接拎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袱：你再逼我，我现在就去广州打工！听说那边工厂一个月能挣三百呢，够买十瓶泸州老窖！
这一招果然好使。林母吓得脸都绿了——九五年，正经姑娘谁敢一个人往南方跑？最后只能哭哭啼啼地拿着彩礼钱去周家退婚。
林小燕趴在二楼窗户边，看着母亲佝偻着背走出院门，心里酸了一下，但转念想起上辈子在周家受的窝囊气，立马又硬起心肠。
叮铃——批发部门口的破铃铛响了。
她探头一看，乐了——陈志强推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站在门口，车后座上绑着个工具箱，阳光照在他板寸头上，整个人精神得像棵小白杨。
冰柜又坏啦？她故意扯着嗓子喊。
陈志强抬头，被她今天这身打扮晃得愣了一下，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那啥...你家的收音机...上次忘拿螺丝刀...
六月的天还不算太热，但陈志强蹲在批发部柜台前修收银机时，脸却红得像刚喝了半斤烧酒。
林小燕靠在柜台边，手里攥着块抹布假装擦灰，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瞟。上一世她怎么没注意过这个退伍兵？宽肩窄腰，军绿色的背心被汗浸透了，紧贴在背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他拧螺丝时小臂青筋凸起，动作干脆利落，汗珠顺着下巴滴在收银机电路板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电路板烧了。陈志强头也不抬地说，声音有点哑，得换个新的。
哦...林小燕应着，目光却落在他后颈晒黑的分界线上。听说这人后来开了县城第一家电器商场，可是一直都没结婚。
她鬼使神差地从冰柜里掏出瓶橘子汽水——九五年最流行的旭日升，瓶身上还凝着水珠。
给。
陈志强接过来时，指尖碰到她的指甲盖，两人同时缩了下手。汽水瓶咣当掉在地上，泡沫汩汩往外冒。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陈志强耳根红得能滴血，手忙脚乱去擦地上的汽水，结果把螺丝刀又碰掉了。
林小燕噗嗤笑出声，突然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上辈子她看电视，播着《过把瘾》，王志文和江珊也是这么别别扭扭的。
那个...陈志强蹲在地上，突然没头没尾来了句，我修电器...不要钱。说完就跑了
林小燕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即便是结了婚，也从未这样对一个人心动，只是稀里糊涂结婚生了孩子，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她也要有甜甜的恋爱了，她就像小姑娘一样心里开满了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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