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带出去放牧的时候不明显，但到了春天和冬天这种没有草的季节，普通家庭养牲口的压力就会非常明显。族中牲畜牧田的牧草只供牲畜区食用尚且不够，普通家庭要想养养活家中牛羊更是十分困难。”
宝音夹起一块肉干，“所以秋天便有了宰杀季。”
阿兰恍然大悟，“因为牧草不够了，牛羊太多，必须杀掉。”
宝音点头，“但这些肉哪怕做成肉干，也不能保证够吃到春天。雪季打猎艰难，就只能少吃一些，再用米饼撑一撑。可若是在家中养兔子，便会好的多。”
阿兰沉默了一会，突然狠狠点头，语气有些沉重：“主子说的对，养兔子好。养不起牛羊的人，未必养不起兔子，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饿死了。”
阿兰跟随父母在奴隶中生存，见过更加艰难的情况。奴隶没有属于自己的牲畜，更加吃不到米饼，若是属于部族的牲畜有饿死，负责的奴隶还要受罚——她阿爸曾经便因此被罚过。
“兔子吃的少，生的快，隔一段日子宰杀一只也不是问题。养兔子好，把牛羊都换成兔子，肯定轻松不少。”阿兰坚定点头。
“那就太极端了。”宝音摇头失笑，将肉干放下。“我们需要牛奶和羊奶，还有牛羊的皮毛，这些是兔子替代不了的。”
“以后冬天不给她羊皮袄和牛皮靴，全换成兔毛的，看她不冻出病来！”
阿都沁人还没进来，声音已经传进来。他掀起门帘走进来，朝着宝音嘿嘿一笑。
“主子，后院简单搭了两个圈，阿冯找喂兔子的草去了。后面我再去掏掏兔子窝，看再抓几只母的黄毛兔。”
阿冯便是冯氏。
宝音发现阿都沁面对这一家三口的态度还挺有意思的。
面对玛拉沁夫，似乎有些瞧不上他的木讷老实，除了同为奴隶时的愤恨，现在身份“高贵”起来的阿都沁大多是漠视他，当看不见。
对阿兰则是带着些警惕的逗弄。阿兰年纪小，但聪慧又记仇。因为阿都沁之前为难她阿爸，又试图绑架她，所以阿兰在宝音跟前总是时不时要给他上眼药。阿都沁知道她的小动作，觉得她一个小丫头这样有些好笑的同时，又不得不警惕她主子面前行走的身份。两人互看不顺眼，总是在宝音面前“斗来逗去”。
对着冯氏他倒好态度最好。或许是冯氏奉命给他治好了身上所有的伤，对冯氏医术敬佩的同时，不可避免的要对这种能救命的人客气几分。
“你！”眼见阿兰气的瞪眼，宝音连忙摆摆手让她去后面帮她阿爸阿妈，将她支了出去。
叫阿都沁坐在小几下手的位置，宝音将一旁的空碗推给他。
“你好大的人了，总是欺负阿兰做什么。”
阿都沁从怀里掏出餐具，又自己盛了奶茶。“嘿嘿，我同她开玩笑呢主子。”
“我听阿兰说你找到商队了，这不会也是同她开玩笑的话吧？”宝音问。
阿都沁放下碗筷正色道：“那不能主子，您吩咐的事，我绝对不敢马虎。”
宝音点头示意他说下去，阿都沁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向宝音汇报。
“这支商队是我在咱们领地范围碰上的，领头的人姓刘，人称刘三儿，是经常来往青原做生意的楚商。他大聚后在布日城停留了一阵子，然后奔着咱们这边过来的，正好被我碰上，就一起回来了。”
那边是参加了布日城的大聚？就是不知是跟王公贵族做生意还是跟百姓做生意了。
“他是大商还是小商？”宝音问。
跟汗王和贵族做生意的是大商，街头摆摊的是小商。
凭借对刘三的短暂印象，阿都沁给出答案：“小商，但似乎是有些本事的小商。”
“哦？怎么个有本事？”宝音有些好奇。
阿都沁回忆着：“他的商队人数很多，一般小商与普通百姓做生意，带的货物少，车马一共也就几辆或是十几辆；大商与汗王和贵族交易，货物昂贵数量又多。再加上楚人都是弱小又怕死，总要雇上许多人互送。人货还在一起，最多的时候能有上百辆马车。但是我数过，刘三这个商队足足有二十辆马车。而且他来乔那族和伯忽族驻地，并非受到了大王召见，他得知我是王女的人，还试图让我给他引荐引荐呢。”
“外族人不能进驻地，我自然不可能让他跟着我进来。不过我想着他对主子或许能有用处，就让他们暂时在驻地外面落脚，等着我回来问过主子意思再说。”
“你做的很好。”聪明人用起来就是不一样，宝音示意阿都沁边吃边说，“不过先不着急见他，先吃好饭最重要。”
阿都沁心中有些感动，喝了一口奶茶，三两口就吃了一个米饼，“其实刘三和他的商队是没有资格见您的，我看他似乎是不甘心只做一个小商，而且还有些胆量，不然是不会冒着危险在青原上乱跑的。”
他又吃了三个米饼，而后感叹：“楚人带着黄金一般的楚货在青原乱跑，就跟肥羊在狼群面前跳舞。”
“或者米饼在阿都沁面前跳舞。”宝音说。
阿都沁哈哈一笑：“是的是的，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会忍不住全都吃掉。”
这还是一个爱吃碳水的青原大汉。
相比米饼宝音倒是更喜欢米粥，不过一般中午查娜才会做米粥，现在是早饭，只有奶茶。
“楚人很弱吗？”宝音提出了疑惑。
听阿都沁的意思，楚人似乎很脆皮的样子。
说起这个，阿都沁的眉毛挤在一起：“是的主子，很弱，真的很弱。”
他努力的组织语言：“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受伤，多走两步就要累死了……说起来阿冯真是我见过最健康的楚国女人了。”还顺带夸了一句冯氏。
“他们以那个样子为荣，似乎强壮一点就会被瞧不起？商队里地位越高的人越娇气，倒是商队的护卫更强壮一些，不过相比我们青原人还是差的远，至少我一个人能打十个楚人护卫。”
阿都沁满脸费解，一副我说话已经非常谦虚的样子，实在不能理解这些楚人的思维方式。
宝音倒是明白阿都沁的不解。
青原崇尚武力，因为阶级不同，生存条件不同。越是地位高的人就越能吃饱，发育的越健康；而地位越低的人越是食物不充足，饥饿和劳作让他们越来越虚弱。位尊者强壮，位卑者弱小，阿都沁自然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以快饿死了一样的模样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