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乞巧节,偃息城的月老庙内香火鼎盛,红烛高燃。人们听说这儿的月老十分灵验,纷纷前来祈求姻缘。而在偃息城的上空却笼罩着一团诡异的黑气,玉帝察觉异样,派游奕灵官下凡巡查。游奕灵官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布衣少年,跟随拥挤的人群来到了月老庙。
午后的阳光照得沈清玄背后有些发暖,他回头望向窗外,绿竹影动。不知不觉已在这姻缘殿中呆了一个上午。他本是山上长衡观中的人,闲来无事下山逛逛。谁知一经过月老庙,就被记功的翠翠请来代笔。翠翠不知吃坏了什么拉肚子,留下一句“谢谢沈大哥~”之后就溜之大吉了。
神像下的善男信女们踮着脚尖往功德箱里塞钱,生怕月老瞧不见自己的诚心。沈清玄见状摇了摇头,七情六欲如此痛苦不明,真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喜欢自寻烦恼。他揉着发酸的手腕,忽闻得一阵醉人的果香。抬头望去,一位浓眉杏眼,面色红润的少年,正气势汹汹地走进殿来。他身着粗布麻衣,膝盖上歪歪斜斜打着蓝色补丁,腰间用草绳吊着半块残缺木牌,裂隙里渗出金芒。那人拜香的姿势生硬得像劈柴,倒把案前红烛惊出灯花。
沈清玄见此情形,不禁一笑,又碰上人来记功,他于是收心写薄。
一位红衣少女如旋风般卷到少年近前,夺过了少年手中的线香,随即腰间系着的银铃清脆地一响:
“使不得啊灵官大人,您这柱香下去,月老爷爷的红线怕是要缠成死结。”
灵官立马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所幸周围人声噪杂,根本没有人关心他们的对话。“你唤我曲梦便好。许久不见,原来你在这儿?小红。”
少女是月老身边的小徒弟红菱,她性子活泼率真,深受月老喜爱,不过灵官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原来是到凡间来了。
“这不是得考核吗?不过我快完成了,估计过些日子就回去了。”红菱答道。
她虽然已经是姻缘殿的小仙,但成为月老的正式弟子还要经过三次考核,才能留下来。而第一次考核就要促成一千九百九十九对美满姻缘。
一千九百九十九对美满姻缘,游奕灵官想到这个数,就觉得当月老的徒弟实在不易,这得在人间混几个年头才能促成一千九百九十九对姻缘,还是美满的。这又会带来多少祥和之气,人族后裔,难怪天庭对于促成良缘这上面加的功德量特别大呢。
“诶,你们还上不上香了,不上香往边上靠靠。”一位瘦削的男子不耐烦地催促着,顺势将他们挤了出去。二人正好来到了正殿右侧。曲梦的目光扫过功德桌,落在沈清玄的脸上,只见他轮廓柔和,微黄的皮肤淡出些许病态,五官清秀端正,执笔书写之间,有一种难言的气度风流,虽然身材略微发福,却不失为一位翩翩公子。
可这样一位文质彬彬的公子,后背却散着一团黑气,且这团黑气和偃息城上空笼罩的那团黑气的感觉极其相似。
曲梦走到了沈清玄面前,扑鼻的果香令他不自主的仰头后撤。
“小兄弟这喝的是什么果酒,倒也好闻。”
“你闻出来了?好闻你这样躲避?”
沈清玄笑了笑,他自幼感官比寻常人要灵敏得多,听到的,闻到的,看到的,想到的都比旁人要多。不过,这也正是他所苦恼的。两眼一望,看到三五丈远的人对话,便能听到他们窃窃私语的内容。
沈清玄说道:“我不善饮酒,这忽的一番,有些上头。”话音未落,殿内突然涌进来一大堆官兵,将香客们都驱逐了出去。曲梦和红菱为了一探究竟,施法躲在了供桌下面。
“林捕头,这是干什么?难道说月老庙里进来了什么逃犯?”庙祝公上前问道。
“老人家放心,没有逃犯,只是待会有贵客要来上香,你们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
“好好好。”庙祝公连连答应。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浅黄色罗裙的年轻女子带着三名侍女来到了庙中,她面若桃花,肤白胜雪,举手投足之间透着非同寻常的贵气。
她请了三炷半个拳头大的香,比她人都高出多许,吃力地捧在手中。一旁的侍女看她东倒西歪的架势,时刻做好了要去扶她的准备。
“月老爷爷,我听说你这儿求姻缘特别灵,千里迢迢专程赶来,希望您能够让小女觅得心上人,并与他共结连理,夫妻恩爱。”女子作势一拜,差点没摔个大跟头,接着她又补充道:“如果成了的话,小女一定会来还愿的。到时候给月老爷爷修一个金身的神像,还有这殿中的壁画也请京城最好的画师来重新描摹一番。”说罢,才心满意足地上了香。
当今的皇上有五位皇子,两位公主,如今来月老庙的这位,则是年纪最小,喜欢出宫游历的敬安公主符悦,性子天真无邪,喜欢模样俊俏的江湖侠客。上一回,她在茶馆中吃茶,银钱被人偷了,没法结账,一位路过的侠士随手就帮她结了帐。她本来只是一时欣喜仰慕,没想到自己回宫以后,对这位侠士念念不忘,甚至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于是就又出宫,发誓要找到这位侠士,并招为驸马。
红菱在供桌下正听得入神,想来她又可以撮合新人。忽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他们回过头,见沈清玄正在不远处,啃了一口桃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方才人群混乱,沈清玄一时兴起躲进了供桌下,没想到这里不仅地方宽敞,还有一个暗道口,他便躲着热闹。谁知眨眼间前面出现了曲梦和红菱两人。但沈清玄也没多想,以为是自己什么时候没注意躲进来的。听着听着,突然喉咙焦躁,忍不住拿出口袋里的桃子小嘬了一口,却遭到二人惊奇的目光。
看什么?大家不都看热闹的吗?沈清玄忍不住心中腹诽,转念又想到这女子不似寻常百姓,桌下这二人之前举止怪异,莫不是来刺杀的杀手。
桌布被猛的掀开,符悦弯下腰,笑盈盈地看着躲在供桌下的曲梦和红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本公主抓到你们了!
无奈,他们只能从供桌底下出来。曲梦的脸红到了耳根,他有一种年少时学功课偷看闲书被抓住时的羞耻感,这种感觉他已经几千年都没有过了。也不对,似乎前阵子也有过,记不清了,总之非常焦灼。
“公主,我是专为人牵线的小红娘,边上这位是我的哥哥,方才躲在下面是想暗中帮人满足愿望。”红菱说道
“公主?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符悦饶有兴致的问道。
红菱心想,她方才张口就是本公主,又有官兵保护,侍女随从,且那几个侍女也是贵气非凡,容貌不俗。很难不知道就是爱出宫游玩,性子活泼的敬安公主符悦,不过她一张口便夸赞道:
“公主容貌美丽,气质出尘,一看就贵不可言,又性情活泼,不拘小节,不是当今的敬安公主又是谁呢?”
符悦对红菱的这一番吹捧很是满意,随即让几个亮剑押着红菱和曲梦的官兵退下。
“还有一个人呢?”曲梦四处张望,却不见刚才沈清玄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