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莫邪山庄

换源:

  竹林里的众多高手看这喇嘛武功这么强悍,又惊又怒,有人高声叫道:“对付这淫僧还讲什么江湖规矩,大家暗青子招呼!”

桑迦远丹还不知道什么是“暗青子”,这些人纷纷探袖招手,密密麻麻的暗器如同流星般飞射而来,发出耀眼的光芒,在竹林里交织成一片光网。

桑迦远丹暗叫厉害,忙翻身抱起巨瓶拧身闪避,饶是他身法变幻飞快,也挡不住这如雨的暗器,后背已被几只镖刀、飞蝗石射中,疼得他哇哇大叫,幸好他皮糙肉厚,这些暗器都没有毒,桑迦远丹运气至后背把暗器都震掉,用乌斯藏语大声骂了一句,不敢停顿,借力一拉竹子,如只大鸟般飞也似弹向远方,

众高手看打暗器起了奇效,士气大振,互相大呼小叫招呼着,边射暗器边紧追不舍,竹林里呼喊叫骂声响一片,“抓住这淫僧!”“西域秃驴哪里跑?”“先打花瓶,这淫贼拿这花瓶当宝贝必有古怪!”

桑迦远丹又恼又急,抱着花瓶,东转一圈西转一圈,竟找不到走出竹林的路,黑暗中感觉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追来,带起周围的竹叶在风中飒飒作响。

这时竹林外传来一声雄厚而悦耳的声音:“大喇嘛到这里来!”这声音真气澎湃,如惊涛拍在竹林里。

桑迦远丹所练的西域密宗内功大异于中原汉土,体内的真气虽呈逆流,但仍能勉强支撑,如今听到这内家高手的声音,知道现下绝不是对手,暗暗叫苦,硬着头皮寻声迈步,猛抬头,原来刚才已到了竹林的边缘,只见一条宽阔的大河缓缓淌在竹林两岸,如同一道银色的绸带,蜿蜒曲折地穿越着广袤的林野。

这河有六丈多宽,中间有一座沙岛,岛上架有一座八字桥,横跨在河的两岸,一轮明月低低升起来,穿过桥孔,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石桥上缓缓冒出一个轿子,这轿子通身用绣有丹阳朝凤的金色帷子包裹着,轿子前挂着幅由上百颗玉珠串成的吊坠遮光帘子,玉珠都一般大小圆润,光华炫目,叮当乱响,彰显着轿子主人的富贵。

抬着轿子的是四个约十五六岁模样的书童,都身材细长纤瘦,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宛若少女俊俏,胳膊上的袖子轻挽,露出的肌肤嫩如玉葱,脚上穿得鞋子袜子白净如雪,一尘不染,仿若河上仙子。

其中一个年龄最小的童子环视了众人一眼,轻启红唇唱道:“珠帘上玉玎王東,金炉中香缥缈,彩云声断紫鸾箫。那其间恼,恼,万种凄凉,几番愁闷,一齐都到。”这声音婉转清澈,如歌似泣,颇有深意。

桥子里坐起来一像道家又像教书先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这男子双目如星,面色丰神如玉,鬓发整整齐齐分两边垂在脑后,穿着宝蓝色质地柔软的袍子,袍子边缘装饰有紫色的绸带,显得极为儒雅又华贵。

他微微张开朱唇,露出洁白的牙齿,环视了众人一圈,最后眼光盯在桑迦远丹和他肩上的巨型花瓶上,脸上露出惆怅之色,口中叹道:“小鹿儿,你小小年龄,唱得凄凉愁闷,可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你可有我的凄愁苦闷多?”

那叫“小鹿儿”的书童年龄最小,听到主人唤他,腻脂白玉的脸泛起红晕,抿着嘴笑道:“先生苦闷,只是丢了一个女弟子而已,岂不知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这世上酒色财气四大皆满,自然销得万古愁,可惜世人大多数却执迷堕落,不乐其本反苦其末,被这人间烦恼折磨得损金精、伤玉液,形神摧残。”

众人看这小书童竟有如此见识和才学,那这轿中的主人更不是平常人物,都暗暗称奇。

那中年男子又长叹一口气,似乎对“小鹿儿”的话不以为同,却又不愿再说,脸色愁苦,摇了摇头,意兴阑珊地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中年男子的话如钟似鼓,字字都敲在竹林里,悠长不绝,可见内功深厚。

桑迦远丹不识水性,前有河水横拦,后有大群高手围追,两相比较,倒是硬闯石桥还容易些,他看这中年男子虽不停自怨自艾,轿子停驻的位置却有一夫当关之巧,知道来势不善,他抱着瓷瓶,踱步向前,双掌结个“说法印”,朗声道:“这位禅那,你这语似看破却说不破,我佛讲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真所谓法无二乘,人有愚顿。万法一如,上乘人不见有法,下乘人见下乘法。你这是下乘人的下乘识法,你这惘然只怕是枉然了。”

竹林里追来的众人,将这大喇嘛围了半圈,看这西域来的喇嘛说话腔调虽有些生硬,但口齿流利,语含佛理,暗暗佩服这喇嘛果然有些来历。

另一着粉红色衣服的书童,听大喇嘛笑话主人是“下乘人”说得“下乘话”,把小脸一沉,张唇讥讽歌道:“你这喇嘛,劝尊遇花勿浪采,佛前第一戒邪淫,身损精神德损阴,抽筋断骨魂魄销。”

桑迦远丹看这小书童出言嘲讽他,心中大恼,却哈哈大笑道:“女童子扮男装,真是四只雏儿叽叽喳喳,辨雌雄还须倒提尾巴。”原来小鸡刚生下来,难分清是雌是雄,有经验的老农都会把小鸡倒提起来,扒开尾翅看它的后窍形状。

大喇嘛这话说得极为露骨,那四个女扮男装的书童听了都俏脸通红,脸色愠怒,攥起粉拳头来,轿上的那中年男子反倒不以为意,只是一改刚才慵懒惆怅之态,长身坐起,手心一翻,手掌里多了一柄晶莹剔透的玉笔,那玉笔在手里滴溜溜转了几圈,发出耀眼的华彩。

这中年男子长相俊朗,实际年龄能看出已不年轻,保养得却极好,脸上看不到一点皱皱,双眼如深潭,颌下美髯飘飘,更添一分魅力,他每一个很普通的举止动作,都好像精心设计过一般,神态优美,显着格外潇洒倜傥。

抬轿的四个女书童看主人坐起来,眼神里都透出爱慕、倾仰和幽怨、迷离的芒彩。

人群中已有人认出来,高声道:“尊驾莫非是莫干山莫邪山庄的庄主肖药师。”

这中年男子抚须向那人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然后脸色又转凄凉,盯着人群中一处,幽幽叹口气道:“潋滟啊潋滟,为师已经为了你追到了这里,你竟不肯出来看师傅一眼么?”

只听人群中一阵叮当作响,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排开众人走了出来,这女子年约二十上下,身着淡粉色的紧身衣,映衬的腰肢若蛇,前凸后翘,全身上下挂满了精致小巧的银铃,走起路来摇曳多姿,一张俏脸含着风尘,扑闪的眼睛此刻挂着泪珠,她慢慢走上前来,先瞪了桑迦远丹一眼,才向那中年男子半拜行礼,凄然道:“郑潋滟拜见恩师。”

又有人惊讶道:“玉玲珑郑潋滟,这半年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原来是莫邪山庄门下的女弟子。”

众人看这郑潋滟长得窈窕美艳,而那抬轿子的四个女童也都是世间少见的美人胎子,都想起江湖上传言莫干山莫邪山庄的庄主肖药师,武功神秘莫测,平日不问世事,深居简出,门下养着许多年轻貌美女弟子,整天和女弟子们钻研《素女经》、《洞玄子》等御女心髓,今日一见传言多半不虚。

桑迦远丹一看这美艳女子,眼前一亮,呵呵笑道:“原来是郑女禅那,你那位护花使者呢?”

郑潋滟不理桑迦远丹,只是慢慢走近桥边,流着泪,双手抚着脸,垂首颤声道:“潋滟不乖,让师父跑了这么远的路,为潋滟担心,为潋滟受累。”

肖药师看郑潋滟妩媚娇美的脸已有了风尘之色,此刻泪流满面,想必受了不少苦,不由摇头叹息,身子往前探了探,伸出玉笔,凝目望着潋滟,柔声款款道:“潋滟,你也累了吧?跟为师回去吧,为师早就原谅你了,山高水远,接雨池边的芭蕉叶子也长了,等着你回去修剪呢。”

郑潋滟埋皓首在粉色衣领里,露出玉脂般的脖颈,她颤抖着,轻轻“嗯”了一声,又向前走了一步,迈上石桥,轻轻伸出玉手,似要去触碰那玉笔。

桥上那抬轿的四个女书童眼中都射出嫉妒之色。

“淫妇慢着!”突然从人群里传来一个暴雷般怒喝,一个面色冷峻,身材瘦削的白衣少年,持剑快步走了出来,边走边呵斥道:“不知羞耻的荡妇!你快回来!还理那老禽兽作甚?”

众人看这年轻人对着郑潋滟一口一个“淫妇”怒斥,却又面色焦急地唤她回来,都大感惊奇又好笑。

这时郑潋滟忽然身如碟转,全身的铃铛瞬间离开衣裳,成一长串射向桥子上的肖药师。

这变化太过突然,众人都惊呼一声,就连桑迦远丹也瞪大了眼睛,没料到郑潋滟会有这奇招突袭。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