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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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呀巨响,几个黑衣侍卫急急推门而入,脚步纷乱。

“快,你去搜这边!”

“你搜这边!”

一双黑靴兀地停留在了床榻前,来人来回走动了两三圈,顿了顿,随后才随着众人退出了门外。

“走,下一个房间!”

半响之后,外头渐渐没了动静。

“世、世子——”

柔软的唇齿轻轻勾过他的掌心,卢陵川愣了愣,终于松开了身下之人。

二人爬出了床底,你望望我我瞅瞅你,阴晦之中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二人此起彼伏的沉沉呼吸。

谢瑜微微松了口气,庆幸是在暗夜之中,对面之人看不清她的面上是何种神情。

卢陵川轻咳了两声,打破一室宁静:“你是何时上任新安县县尉的?”

她重新垂下头,如实回应道:“回世子的话,半年前。”

“为何偏偏是来南州?”他的幽眸如炬,似在审问她一般。

谢瑜心底冷笑,抬起头来直白地望向他:“南州偏远荒凉,且多为下等县,世家子弟不敢来吃苦,有门路的年轻人不愿来耽误仕途,众人皆知日后吏部铨选必定晋升艰难。谢某一无家世,二无钱财,吏部需要人,下官愿意来,因此下官便来了。”

卢陵川抿了抿唇,南州偏僻遥远,官员懒散,难出政绩,的确不是升官发财的好路途。

而且就是这双圆碌碌的无所畏惧的棕色眼眸,总是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谢瑜见他还有疑虑,无所谓地笑了笑。

卢陵川收回了审视目光,偏过头去不再看他:“这倚香楼,有点意思。”

“确实有些古怪。”想起方才他饮酒时的古怪神色,不禁问道,“世子,倚香楼方才呈上来的酒,可是有何古怪之处?”

他愣了愣,略带怀疑地看向他:“谢县尉当真不知?”

谢瑜眉头微蹙,方才也只是浅尝了两三口,余下的都全灌给汗巾子了。

他再次摇了摇头:“酒香清冽、顺滑可口,的确是好酒。”

卢陵川勾了勾唇,面上多了一丝丝浅笑:“看来谢县尉是当真不喝酒啊。”

谢瑜一脸坦荡:“下官初来乍到,来倚香楼亦不过是第二次,实在是、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门道。”

“如此也好,罢了罢了。”他摆摆手,站起了身。

二人匆匆回到前院,再一前一后入了暖阁。

崔颢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躺在暖榻上昏昏欲睡。

吴融一瞧见卢陵川回来,大松了口气:“怀泽小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崔御史他、他喝醉了,没想到竟然喝得这么醉。不如下官寻两个娘子将崔御史安置在倚香楼里,今夜就——”

卢陵川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吴县令有心了。不过我家公子一向挑剔苛责,以防出了差错,还是属下送公子回客栈为好。”

吴融瞧着他一脸坚定冷漠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连忙命人搭把手将崔知院送上了楼外的马车。

几人望着马车渐渐远去,才敢大松了口气。

吴融早有醉意上头,迫不及待地朝谢瑜和刘颐可二人摆了摆手:“刘县丞,谢县尉,你们二人也辛苦了,今夜先回去吧。”

“不辛苦不辛苦。”刘颐可往前探了探手,欲要搀扶着他,“吴公,不如下官送您回去——”

“不用不用——”吴融转身往倚香楼走去,“今夜本公就在此处歇下了!”

“吴公——”刘颐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又朝身旁的谢瑜使了使脸色,“吴公,既然朝廷已经派了人来南州,吴公还是谨慎些——”

吴融不爽快地甩了甩衣袖,直直奔现身旁美娇娘的怀里:“本公为官数十载,还需要你们这些小辈来提点本公嘛?本公心里有数,你们都快快回去吧!”

“吴公,可是——”刘颐可愁眉苦脸,还想要多劝几句。

吴融面露不虞:“快走!别耽误本公继续喝酒去——”

“吴公英明、英明,下官们就、就不叨扰您了。”她晕乎乎地打断了话,有气无力地拉着刘颐可的衣袖要往外走,“刘县丞,咱们走吧、走吧!”

刘颐可面露无奈,只好随着她一同离开,一路上还是紧锁着眉头。

“谢县尉,你为何不劝劝吴公?如今朝廷派人下来监察,或许也与我们二人有关,吴公也应该收敛收敛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呀。”

谢瑜走在他身侧,脚步不太稳妥。她时不时抱着双臂,凉风透过她的薄衫窜入肌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刘县丞,大周律例里可有、可有哪一条明文规定了官员不可在秦楼楚馆里喝、喝酒过夜的?”

刘颐可一愣:“的确没有,可是——”

“刘县丞今夜与这位崔御史、御史同在宴席,刘县丞以为这位崔御史如、如何呀?”

刘颐可又愣了愣,坦诚道:“此人眉目清明,言语坦荡,不像是奸邪狡诈之辈。”

“刘县丞慧眼、慧眼识人,下官也、也是这么认为的。”

“罢了罢了,孺子不可说也。”刘颐可瞧着她一副半醉半醒的呆滞模样,不争气地长叹了口气。

谢瑜望向前头乌黑黑的前街,忽而开口道:“刘县丞,这倚香楼的酒酒香清冽、顺滑可口,现下还真有点回味、回味无穷呢。”

“哈哈哈,谢县尉这是开了荤,便知道这美酒佳酿的其乐无穷了。”

“花间一壶酒,独酌、独酌无相亲。难道刘县丞也常来这倚香楼饮酒?”

刘颐可一愣,无奈道:“不过是跟着吴公来过几回,的确不错。”

不错,的确不错哈哈哈!”他呵呵大笑,“这是、这是什么酒呀?”

刘颐可猛地停下脚步,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紧紧盯着他:“谢县尉问这作甚?”

“哈哈哈——”谢瑜嘻嘻地笑了出声,“如此好酒,自然是要买上几壶与某娘子、娘子共酌,才有闺房情趣呀哈哈哈。”

“原来如此。”刘颐可稍微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肩膀,“我也不知,或许是、是只有在倚香楼才能饮到的好酒。”

“也是、也是,我、我要回家——”谢瑜扒拉着他的一边衣袖,“回家、回家找娘子去——”

刘颐可盯着他半垂下来的脸,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