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响过后,韩羽立立刻命人封锁场地。
书院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是经过特殊处理,虽说会有战斗受伤的情况,但是流血事件非常之稀少。
赵羡冷眼看着地上痛苦的李恒说道:“我不管你大燕的世子还是太子,若敢再于我面前造次,我必让你知道何是死字。”
地上的李恒拼命的点头,若不是赵羡没有往要害处打,此时伤的就不是腿了。
待医士来之后,李恒边骂边被抬走,在自己被抬远后,转头又对赵羡骂道:“赵羡!我记住你了!我不会饶过你的!”
闻言赵羡正想去追,林珧拉住赵羡的手:“小羡,别追了。此事不小,随我回上水院。”
两人趁武斗场混乱之际,从小门偷偷溜出回上水院里。
林珧急的喝口水后对赵羡说道:“如此可闯下大祸了!你可知那李恒是何人?”
赵羡:“他不是大燕哪个亲王的儿子么?那就可以暗器伤人?”
如此,林珧从桌中拿出学子案表交予赵羡:“如若是其他人的儿子还可商议。他是景王的儿子!”
“景王又如何?早先在府内也见过不少亲王,也不过讲个理字!”赵羡说完将案表丢到边上。
林珧:“你可知为何你见过不少亲王未见过景王么?正是因为这景王与你们赵氏派系不同。你父母之事便有景王在其中操纵,如今你等起兵。景王巴不得抓住你们,若在书院内被他查出,小羡你怕是走不出中西道。”
赵羡闻言,手中的果脯悬停在半空。
父母死后一年,未曾去拜过,见到赵飞田后也不知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误打误撞有机会看到杀父的始作俑者之一,赵羡毫无害怕的意思。
林珧见赵羡眼中又升起那股冷意,上前轻声安慰道:“小羡,景王的事万不可乱来。待大事成定后,自可报仇。”
不待赵羡回答,韩羽立走进里屋,见四下无人关好门窗说道:“小羡,这几日你万不可出来。我与珧儿自会应付。”
赵羡:“景王何时到?”
韩羽立:“此地属于景王的封地,消息如今传出,后日景王必到书院!”
赵羡没说话点点头便离开内屋。
一日无话,韩羽立与林珧齐坐在待客的议事堂内。
二人已在此地等候了整整一上午。
“景王到!”
门外走进一位鹰钩鼻的长脸男子,男子的令牌上刻着中西景王四字。
“见过王爷!”韩羽立行礼后,请其入座。
景王不言,绕过韩羽立直接坐到主位之上。
韩羽立见此也没说什么,望边上的侧座坐下。
见景王迟迟不言,韩羽立说道:“公子已安置妥当。择日便可继续学习。”
景王:“人犯何在?”
韩羽立:“孩子们小打小闹,不慎伤到皮肤。还不至叫人犯的地步。”
景王怒拍桌子:“若是贱民便是小打小闹。我大燕李氏的血岂能白流?要本王再说一遍?”
韩羽立:“王爷....”
“带人犯!!!”
见景王如此坚决,韩羽立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
“成羡在此!”
景王向门外望去,赵羡阔步走向屋内。
景王:“见本王为何不跪?”
赵羡没有搭话,死死的盯着景王那张马脸。
韩羽立出来缓和气氛道:“此人双膝有问题,跪不下去。”
景王:“你是何人家的子弟?”
赵羡:“安西农户成羡。”
闻言,景王皱眉:“叛地的子弟,贱民中的贱民!留着何用?来人拖出去在山门前斩了!”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一队军士准备将赵羡拖出去。
赵羡则立于其中,眼睛依旧盯着景王,此刻的赵羡早已把景王这张脸刻在心中。
军士向赵羡围来,林珧立马出手挡在赵羡面前:“王爷!此事怕是有些误会吧!”
景王:“伤大燕皇亲的血脉就是死罪!”
赵羡闻言冷冷说道:“李恒比武输给我,还出暗器伤人!不知是王爷一家的问题,还是整个大燕都是如此?是否连当今皇上也是偷来的?”
“大胆!”景王暴起。
随后又仔细打量起赵羡,但很快又打消了疑虑:“来人!拖下去!”
军士们向赵羡包来,林珧上前一步将赵羡挡在身后。
景王怒道:“如此就将此二人就地正法!”
军士们随后拔出长剑。
韩羽立喊道:“何人敢动!护山弟子!”
话音刚落,屋内涌出一二十位身穿黑衣的弟子,手持弯刀将军士包围。
景王威胁道:“此为何意?莫不是要在本王封地和本王斗?”
韩羽立拱手:“不敢!但王爷今日确实不能将此二人带走!”
景王:“那如此这叠山书院也别办了!”
“何人要将我书院拆了?”
“院主!”林珧向声音处叫去。
景王见谢叠山回来说道:“叠山书院如此侮辱皇亲,本王正皇威何人敢拦?”
谢叠山微微一笑,拱手道:“王爷,在下小小书生确实不敢拦王爷做事。但先帝的面子我看王爷不得不买。”
见景王疑惑,谢叠山拍手:“请先帝御笔!”
书童们排列成两队,抬来一副牌匾,匾上写着:抚民院。
谢叠山对着牌匾拱手说道:“在下承蒙皇恩,得此牌匾,先帝旨意,未伤百姓不得对学院弟子上刑。依在下拙见,此事调查应是孩童玩闹吧!”
景王验明牌匾真假后,阴着脸望着赵羡:“待我等收复安西,我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我们走!”
景王下令收兵后向门外走去,还未行几步,李恒爬出来抱着景王的腿:“爹!你不能走啊!给我杀了她!”
景王本就吃瘪,见到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更是怒上心头:“你这废人!连个女娃都打不过,还让本王在此地丢脸!给我滚!”
言罢一脚踢在李恒胸口,李恒也因此晕死过去。
待景王的人走后,谢叠山将赵羡带进府内。
赵羡谢过后,谢叠山寒暄了几句,便开始询问安西的事。
让谢叠山最担心的就是正燕的兵力与大燕悬殊过大。
正燕只有安西道和安北道两地的兵力,要面对的是中西道,江南道,京畿,岭南道,关内道五个地区的兵力。
岭南道的李式长虽说不出兵,不支援,但依旧是盘踞在南边的睡虎。
若是有一方落入下风,都可能被李式长背后捅刀子。
赵羡将最近几场战斗全都复述予谢叠山听。
谢叠山听着发现赵羡胜了很多场以少胜多的战争,其中的火药起着巨大作用。
向赵羡要来火龙枪后,谢叠山感叹其精巧也感叹赵羡少年英雄。
随后,谢叠山将大批书卷放在赵羡面前:“这些都是飞田叫你带回去学习的。”
赵羡看着这么多书不禁叹气。
“院主,草药采回来了!”门外的弟子禀报道。
“下去吧”
赵羡见谢叠山要来大批草药疑惑道:“书院中倒也不需如此多的草药吧。”
谢叠山挑挑拣拣说道:“这些都是给山下的百姓用的。”
赵羡:“百姓?”
谢叠山命人带着草药向山下走去。
赵羡见状跟上谢叠山,路上还遇到了刘牧一起下山。
赵羡:“刘牧兄弟,你怎么也去山下?”
见刘牧今日不似平时嘻嘻哈哈,还暗暗叹气不禁感到奇怪。
刘牧:“我们江南刘家,略懂医术。山下的百姓需要我。”
一路上,弟子们没有说笑,赵羡自己也跟着十分疑惑。
待一行人到达山下,赵羡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整个后山下光秃秃的一片,草木花果都早已消失不见。
路边倒着没有力气的百姓,有些百姓肚子鼓得圆滚口中喘着粗气,好似立马就会断气。
再远处病死的百姓像柴火垛般被堆在一起,当人堆成小山时就会有人放火将他们烧掉。
而这些人的亲人似哭得太累了,见亲人被焚烧,嘴里还念叨着:早走的好,少受罪的好。
这些是明处上的尸横遍野,而暗处则是不得见光的交易。
大人们偷偷交换自己的孩子,孩子被带到远处就会消失,而交换孩子的这一家很快就会喝上怪异的肉汤!
史书上一般将这种行为记录为:易子而食。
赵羡原本以为在岭南道看的狗娃村子就应该够悲惨了。
没想到眼前的才是人间地狱!
看着身边的孩子无助地望向自己,谢叠山将准备好的馒头分发下去。
虽说是杯水车薪,但也能让一些孩子能多活些时日。
刘牧挽起袖子给各位病人把脉开药,成子含则作为下手在到处倒水搭屋。
赵羡将身上带的果脯分给身边的百姓时,见有位老人家奄奄一息。
赵羡快步上前将其扶起,拿出小块果脯放他嘴里。
但这位老人怎么也不吃,身边的百姓见此说道:“姑娘,算了吧。他这是被饿鬼抓了,吃不下东西的。”
这种“被饿鬼抓”是民间说人饿久不食的一种说法,这种前面基本活不到第二天就得死,民间则管这叫“饿鬼投胎替魂。”
赵羡脸上没有表情但脸上却滑下泪珠问道:“大燕没有任何大灾,怎么会闹这种饥荒?”
百姓叹口气答道:“自从新皇登基,收的粮就越来越多。一层一层下来,到我们这就是打粮一年收粮三年啊!收不到粮官府就要抢女儿抓壮丁。许多年轻人也就因此逃到安西道和安北道去。剩下我们这些老弱只得在这等死。还好谢山主和众弟子心善,不然我等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完,这位百姓就跪下向赵羡道谢。
赵羡赶忙将其扶起,忽然想起那群装狼的百姓,眼中的泪珠忍不住滚落。
赵羡看向高耸的叠山书院,眼前出现那群纨绔子弟穿金戴银身后还带着七八个仆从的画面,不由的怒火中烧。
这么多个纨绔,只有刘牧和成子含两人下山救助百姓,其他人提到后山百姓脸上都爬满嫌弃的表情。
“不让李历这畜生从龙椅上滚下来,我誓不为人!”赵羡在边上小声的嘀咕。
远处把脉的刘牧偷偷看向赵羡的位置,另一只手开始算着什么。
“大夫?我怎么样了?”边上的老妪问道。
刘牧手中越算越快,突然猛地抬头,眼神中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刘牧对老妪说道:“婆婆,没事。您只需要吃几副药就会好很多。”
刘牧写下药方后偷偷跑到赵羡的身后。
“赵羡!”
“啊?”赵羡在想事情突然被喊名字就下意识答应了。
回头发现说话的人是刘牧,手便偷偷握紧腰间匕首。
刘牧低声道:“果然!请赵兄借一步说话。”
赵羡跟着刘牧走到屋子背后,见四下无人便立刻拔刀将刘牧摁到墙上:“说!何人告诉你我的名字!”
刘牧举起双手说道:“是我自己算的!见你问百姓农事的样子必然是不熟悉这些,你又是安西来的。在安西的名门里唯有赵氏能对上你的星位,所以就知道了!女侠你饶了我吧!”
赵羡没想到自己暴露的这么快松开刘牧后问道:“有何时?”
刘牧附耳说道:“江南刘家愿为正燕效力。”
赵羡:“你刘家世代江南为官,生活滋润何须为义军做事。”
刘牧摇摇头:“哎~当今皇上凶残暴戾,朝中百官皆是人心惶惶。家父暗在在家中卜卦,卦上显示大燕气运已尽接下来自会有越来越多人送葬。后得知镇西王在安西登基早就想投奔,但苦于祖业在江南道又效忠无门才有今日之事。”
听刘牧描述,赵羡对朝中的状态有了大致的了解。
此番下来,虽说兵力弱小,但人心所归。
再加上各种“变数”此战是非打不可!
待所有人回到书院之中,刘牧将一张符纸交予赵羡:“闻赵兄要与西路军的吴老怪开战,此符可搅乱吞天阵的气运,就算江南刘家的薄礼吧。”
赵羡收下后谢过刘牧,接下来的日子则在书院中跟着谢叠山以及林珧学习各种兵法数术,当然赵羡作为林珧唯一的弟子,自然是学会了那本《屠龙术》。
日月星云变换,时间飞速渡过。
赵羡和成子含需要提早回到安西城里。
这天谢叠山和韩羽立都在门前送行,当然还有刘牧,唯独不见的是林珧的身影。
赵羡与成子含拜谢两位先生,刘牧也和赵羡约好待到关内道打下之后,江南刘家自会响应,到那时几日再把酒言欢。
“师叔,师祖,告辞!待赵羡回来再看你们!”
谢叠山和韩羽立拱手道别。
两人即刻下山,山下的马夫早已经等待多时。
“把我带上!”
几人回头向书院望去,赵羡心中升起为赵飞田默哀的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