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静寂无声。欧阳大躬身又拜,高声道:“还请前辈现身一见。”
过了一会儿,只听西南角上终于有一个苍然声音回应:“你想见我?唉,也罢……”身形一晃,竟凭虚倏现。欧阳大正自聚目凝神,耳绷若弦,可是眼前突然一花,竟凭空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来。他一直在屏息凝神,对于附近所发出的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聆听的极为仔细,可这老者飘忽无踪,瞬息而现,事前全无任何征兆踪迹可判,就仿佛幽灵鬼魅一般,凭空显现,着实让人匪夷所思。他心中不由腾起一个念头:“这老者到底是人是鬼?倘若是人,那他武功究竟到了何等境界?”心念甫转,忙作揖见礼,说道:“后生晚辈,僻山得遇高贤,不胜荣幸,诚惶诚恐,老前辈风华隽逸,晚辈今日得以仰瞻一二,实乃三生有幸,喜不自胜,前辈是当世高人,弟子欧阳大恭聆教诲。”他想这老儿武功高深莫测,较自己高出太多,不免惊惧交集,生恐此人忽施辣手,是以先用言语恭维,要教他自顾身份,难动杀念。
那老者微微摇头,轻声一叹,说道:“年轻人油腔滑调,满嘴奉承,你口中虽对我恭敬,只怕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
欧阳大心头一颤,辩道:“晚辈对前辈满腔敬意,肺腑之言,绝无丝毫怨怼虚假,前辈切莫见疑。”
那老者冷笑道:“你跑到这寡山僻壤来练毒功,难道不是为了避人耳目?瞧你‘血煞腐蚀功’已颇具火候,想必与那东宫上关系匪浅?”
欧阳大听他叫破自己武功家数,暗吃一惊,见他询问,便道:“区区后学末进,武功不足挂齿,东宫上正是家师,前辈与家师可是旧识么?”
那老者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欧阳大暗呼“糟糕”,他一直小心谨慎,以致都不敢抬头细瞧那老者样貌,就恐此举若他憎厌,怫然不悦,对自己不利。这时听那老者一声冷哼,音调不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他听来便犹如惊雷怒吼一般,寻思:“师父早年间纵横江湖,所结仇敌实在太多,这老儿莫不是师父以前所结的仇家吧?哎哟,那可不妙……”他心中惴惴不安,悄悄地抬头向那老者瞟去,想要窥察一下他脸上神情,一旦那老者要暴下杀手,自己立即就逃,这一瞥之下,不由得喜上眉梢。
只见那老者身穿一件素白长袍,一双手都负在背后,一头银发微束,几缕霜丝垂挂颊边,脸上神色竟颇为憔悴,且呼吸不畅,时有滞碍,似乎早已身受重伤。
欧阳大暗暗窃喜,当下试探着道:“家师闭关已逾数载,多年不曾履足江湖,他老人家平日谆谆教诲,经常说道:‘你们以后行走江湖,若教碰到前辈高人,不可放肆,务须恭敬有礼,谦彬侍奉,倘若令使前辈高兴,于你们武功不足之处,稍加点拨,你们终生受益匪浅。’家师言之戒戒,晚辈一直铭刻于心,何奈武功低微,拳掌稀疏,恳请前辈提点一二。”
那老者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欧阳大一一瞧在眼里,愈觉猜想无误,心下愈发狂喜。
却听那老者冷冷说道:“怎么,你莫不成想要考教老夫的武功?”
欧阳大道:“岂敢,前辈若有难言之隐,只怪弟子福泽浅薄。”
那老者冷笑道:“东宫上一身微末武功,你若能悉数习得,在勤修苦练三十载,或可能与老夫拆上几招,少年人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谅你能有多大能耐,且将你所会武功都尽数使来,老夫绝不还手,免得你这小辈钉嘴铁舌,说我以大欺小,但凡你能碰着我一角衣袂,便算我输了。”
欧阳大又惊又喜,听他说绝不还手,那是正合心意,说道:“便请前辈赐教。”话音兀落,猛然欺近,双手分扬,朝那老者当胸扑击。他武功不差,兼又出其不意,原拟这一掌偷袭当必中无疑,怎料那老者武功已到达不可思议的地步,就在他掌力将要及体一刹,竟一晃闪开。
欧阳大不敢多想,一击无功,当即屈指成爪,抓向老者双肩。那老者浑不在意,又是在双爪将要触体的一刹,风轻云淡般的一晃避开。欧阳大再攻数招,俱被那老者一晃而避。他心头愈发沉冷,对那老者的恐惧也越来越深,急叫:“前辈乃当世高人,轻功举世无双,但如此一味晃闪,未免太戏弄晚辈了。”
那老者冷哼一声,等欧阳大掌力再袭来时,便不晃开,左足朝外一踏,展开步伐游移,躲避欧阳大的掌力。欧阳大喜出望外,连劈数掌急攻,皆是凶狠的招数,可那老者脚踏罡步,形影挪移,兀自显得游刃有余。
欧阳大迭出狠招无果,逾怒逾惧,当下拳掌生风,呼呼呼连环出招,径往那老者要害攻去。他掌力浑厚,势沉力雄,兼之心中少了顾忌,尽使的阴损毒招,招招都欲制敌毙命。
二人拆了五六十招,欧阳大奇招迭出,却始终触不到那老者衣襟分毫,不禁焦躁起来。又拆数招,欧阳大猛劈数掌,掌风霍霍,震的尘土飞扬。忽然间,他招势陡变,变得雄霸狠辣,迅若疾风,但见掌影霭霭,将那老者当头兜罩,宛若一个殷红的大圆球,在地上滚来滚去。
那老者游斗时久,好似牵动陈疾,脸上气机愈发凝重,渐感气蹙,这时给他分血掌力笼罩,已不能如先前那般淡然自若,好在步法玄妙,借风踏罡,身形还犹风中垂柳,飘忽微莫。
酣战之际,欧阳大一掌劈出,被那老者轻身化解,一时势猛难收,正击在一株碗口粗的大树上,喀喇喇一声响,树干齐腰断裂,轰然倒地。那老者足踏玄步,趋于微毫,不断游避来袭掌劲,见此情形,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叹怅,神色间竟有几分凄凉之状。
欧阳大怒不可遏,只道这老儿一举一动无不是在着意羞辱自己,愈发恼怒怀恨,顿觉胸臆之中一团热气上涌,不渲不快,当下劲灌双臂,掌风变得更加凶厉,周围花草树木被他掌风一扫,纷纷断折崩毁。
这路“分血掌”是他师门一项绝技,其师东宫上昔年就曾凭此掌法,打败武林中不少成名已久的高手,掌法之精微奥妙,自是非同凡响。他掌法娴熟,尽得乃师真传,此刻含怒施为,威力尤胜往昔,一掌一式,大有石破山开之威,兼有“血煞腐蚀功”的内劲相辅,敌人中掌后,即便当时不死,数个时辰之内,也必毒发身亡。
二人转瞬间又拆十馀招。欧阳大疾拍数掌,掌风绵密,整个人幻作一团殷红云球,将那老者围堵兜截其中,不留一丝余隙。那老者犹似狂涛中的一叶扁舟,任凭风急浪高,终不倾覆,身影潇洒,宛若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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