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珣眼眶一红,这次总算忍住了没哭,说道:“我妈妈早在生下我时就死了,这人是个大恶人。我今天和爹爹吃过晚饭,便在自家田里捉蟋蟀玩,可突然之间,眼前就多出了两只脚,我眼睛顺着他的脚跟向上瞧去,只见一个白苍苍瘦刮刮的驴脸怪人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见他长相古里古怪,便问他是谁,他说瞧见我捉蛐蛐很有意思,想要和我斗蛐蛐玩,我一听很是高兴,便对他说:‘那太好啦,你的蛐蛐呢?’他俯低身子在菜畦中拨了几下,瞿瞿声响,只见他笑着站起身来,手中已捏着一只健硕魁梧的大黑蛐蛐。我心里很是佩服,就说:‘你捉蛐蛐的本事真好,可不可以教给我?’他只是笑了笑。”
“接下来我用断枝挖了个浅坑,用泥巴围了沿,将刚刚捉到的三只大蛐蛐拿出来与他放对。他捉的那只‘黑黝黝’彪捍魁伟,很是厉害,我捉到的大蛐蛐虽然也很厉害,可两相比较起来,就要逊色不少了。我继连败了两只,心里很是沮丧,以为非输不可,可第三只总算是侥幸赢啦。我很是高兴,跳起来拍掌大笑,可他却摇头不认,说道:‘这场输赢作不得数,要重头比过。’我甚是气恼,就问他:‘为什么不作数?你耍赖,那你是癞皮狗。’他说道:‘我的‘黑旋风’以一敌三,元气未复,后力无济,你这三只蛐蛐却都富力蓬勃,且是连环出战,纵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须一对一的单挑才行。’”
“我见他说的有理,气便消了,说道:‘咱们先前只说要斗蛐蛐,你又没说要一对一的单挑,现下是我赢了,你可不能耍赖,爹爹他经常跟我说,咱们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一定不能反悔。赢便赢了,输就输了,你若是不服气,咱俩再来一对一的单挑,大不了我再输还你便是。’哪晓得,我话刚刚说完,便见他用一副恶狠狠地模样瞪着我,说道:‘放屁,你这小鬼强词夺理,竟敢来占老子便宜,若不教你尝些苦头,你还不知道爷爷的厉害。’他说完这话,就在我脸上扇了几个巴掌,又问:‘小鬼,你服是不服?倘若服软,就跪下来给爷爷磕头,叫三声:‘好爷爷,是龟孙儿错了,求好爷爷大发慈悲,饶恕龟孙儿一条贱命。’你好爷爷我大发慈悲,说不定就将你这条狗命饶了。’”
“他越说神态越是可怖,我心里害怕,转身就跑,可没跑两步,便给他提了起来,‘啪’的一声,脸颊给他重重地扇了一巴掌。他笑着问我:‘小鬼,你讨不讨饶。’他这一巴掌打的我脑袋晕沉沉的,我强忍着泪水和疼痛,大声骂他:‘你是坏人,是乌龟王八蛋,我……我才不跟乌龟王八蛋磕头。’啪啪啪啪,我话刚说完,就又给他掴了几巴掌,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疼着。我忍不住大哭起来。可是这一哭,就又惹恼他啦,噼噼啪啪,被他连掴了很多个耳光,可是他越是打我,我就哭的越发厉害,等到他停下手时,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被他打了多少记耳光,只记得他说:‘你这小鬼出言无状,牙口还硬,现下想活是不成了,但如就一掌将你震死,尚难解气,老子正好要去练功,就擒了你去,也好教你这小鬼死得其所。’爹爹当时听到我的哭声,从屋内赶出来与他理论,可是……却被他……给……一掌……一掌……”心中一酸,已是泣不成声,突然扑到那老者怀里,放声悲哭,泪水潸潸滑下,这后面“打死了”三个字,终是说不出口。
那老者一身玄功傲绝冠世,可惜遭逢群奸阴谋诡计,本已身负奇毒重伤,但纵然如此,凭欧阳大的武功若想偷袭得手,也是千难万难,他所以双掌分袭,倒非意在取清珣性命,乃是要声东击西,围点打援,胁令这老者不得不施手相救,否则即令其师东宫上亲至,恐也得铩羽而归,何况以欧阳大的武功修为,与那老者相较,实如天堑壑渊一般,一但错失先机,这老者的反击之力,岂是非同小可?只是此中缘由,清珣却是全然不知。
他哭了这一回,心中凄酸之意稍减,举袖将脸上泪痕鼻涕抹拭干净,心神略定,见那老者前襟衣服上湿漉漉的,鼻涕泪水搅作一团,不禁脸上一红,甚觉窘迫。
那老者勉力一笑,握住清珣一双小手,轻轻叹息,道:“这世上之事,唯有人心最是难测,任凭你有多大的能耐,一但遭人觊觎,稍有疏失,难免大祸临头,身陷险境,枉绝缧绁,你小小年纪就遭此悲劫,实也可怜。”一声怅叹,道:“想这世上不讳之变甚多,你也不必太过悲伤哀忧,常人早死晚死,终归难逃一死。”
清珣道:“是。”忽觉那老者的双手在不停颤抖,心中关切,忙问:“老伯伯,你身体好些了麽?”
那老者道:“我早年中了绝毒,素昔皆靠自身修为强撑,方才被那坏人用毒掌偷袭,耗尽了我最后一丝真元,眼下行将就木,是活不成了。
清珣心里难过,说道:“那……那可怎么办?”
那老者道:“不碍事了,生死无常,常人哪有自己做主的?倒是你小小年纪,尚不知人间春光,倘若就此死去,未免可惜,你体内的血煞腐蚀毒未消,适才我以真元将你体内气脉封锁,可暂免你一时之虞,但三十六个时辰之后,气脉自行疏通,届时毒发攻心,药石无医。”
清珣道:“我……我……”他本想说我大仇未报,死不瞑目,但话到口边,却成了:“那老伯伯你下到地府以后,先别急着走开,你在那边等我三天,等我也死了下去,那时候我再陪着老伯伯你,咱们俩个黄泉结伴,一块儿去见阎王爷爷。”
那老者不觉好笑,心想倘真下到地府,又岂是你说停就停,想走就走的了?说道:“怎消如此没有志气,那‘分血掌’和‘血煞腐蚀功’又算得什么了不起的武功?那东宫上自诩甚么狗屁的‘五绝圣君’将那甚么‘断骨掌’‘千亟铁羽功’‘三尸分神剑法’并称为平生绝学,实是贻笑大方,井底之蛙。当年他因荡检逾闲,让我撞着,举手间将其挫败重伤,又哪里绝了?当今世上勉强可称得‘绝技’二字的,恐也只有正阳一气派的‘六虚太璞功’‘天王玉京掌’这两门武功了,如东宫上这等蠢材,井底之蛙,也敢自誉宗师,嘿嘿……真是可笑……”他本来气若游丝,脸色颓败,但说完这几句话,气色又复渐有好转,语调亦清朗许多。清珣暗暗欢喜,默默祷祝,盼望那老者尽快转好。
那老者继续说道:“若在往素,我信手就可消去你体内剧毒,但此刻我功力涣散,力不从心,一切只得靠你自己去自行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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