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钢铁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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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表盘荧光在刘天源下巴投出青灰阴影,改装摩托车的轰鸣在隧道岩壁撞出层层回响。这台定制的钢铁怪兽经过十二次引擎改装,排气管喷出的热浪在潮湿岩壁留下焦黑印记。

后视镜里,两个女孩的轮廓随车灯晃动忽明忽暗,姜雪环抱医疗箱的指节发白,箱角的加固铆钉在颠簸中摩擦她战术服的尼龙面料,发出细碎的金属撞击声。

娜塔莎的金发扫过后座焊死的弹药箱,箱面的防锈漆剥落处露出底下交错的焊接疤痕,空气里飘着防锈油与过期香水混成的古怪味道,前者来自弹药箱的日常维护,后者则是娜塔莎不知从哪座废墟里翻出的半瓶廉价香水。

五分钟后地表。他踹开第三档,指关节敲了敲焊接在车头的辐射计量仪。黄铜指针正在从绿色区滑向橙区,金属表面的氧化层在仪表盘荧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这台自制的辐射计量仪由废弃的工业仪表改装而成,指针轴承处还缠着半圈生锈的铁丝,是上个月在汉中废墟里找到的。

轮胎碾过最后三百米坡道,锈蚀的闸门在液压杆呻吟中升起。液压杆的密封件早已失效,渗出的黑色机油在闸门轨道上形成蜿蜒的痕迹。

七月正午的惨白天光灌进来,姜雪抓起仪刀横在眼前,这把特制的医疗工具刀刃闪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刀背的云纹是出厂时的印记,此刻把阳光切碎成鱼鳞状光斑,却没有一丝多余的美感,只是纯粹的工具反光。

娜塔莎突然吹了声口哨,声音尖锐而短促,尼泊尔军刀在她膝头弹起半寸,刀鞘上的鹰头徽章撞在安全带卡扣上叮当作响,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隧道出口格外清晰。

眼前展开的西安废墟让刘天源喉头发紧。混凝土碎块在高温下蜷曲成怪异的弧度,表面布满裂缝和剥落的砂浆,露出里面锈蚀的钢筋。

三十七米高的广告牌斜插在立交桥残骸上,兵马俑主题乐园的霓虹灯管垂落下来,塑料外壳早已脆化,随着热风摇晃出尖锐的摩擦声,灯管内的惰性气体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九点钟方向,加油站。姜雪的声音混着防风镜调整卡扣的咔嗒声。她食指划过军用望远镜的目镜,镜片上还留着三天前在咸阳废墟沾到的腐血,已经干结呈暗褐色,模糊了部分视野。

摩托车前轮碾碎一只风干的辐射鼠,鼠尸的硬壳在轮胎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刘天源感觉到后轮轻微打滑——娜塔莎又在偷调悬挂硬度。

悬挂系统的调节旋钮位于后座右侧,伸手可及的位置,这姑娘总是在行驶中擅自调整,他不用回头就知道那姑娘正用靴跟磕着焊接加固的后保险杠,靴底的防滑纹路与金属保险杠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这是她发现有趣事物时的习惯动作。

加油站的顶棚塌了半边,六台加油机像被剥皮的机械恐龙匍匐在地,外壳的金属板卷曲外翻,露出里面复杂的管线和生锈的泵体。

刘天源甩尾停在三号机残骸的阴影里,后轮准确压住阴凉与灼热的分界线。地表温度计显示71℃,沥青正在他靴底软化,鞋底的橡胶与软化的沥青粘连,抬脚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老规矩。他甩出环首刀插进地面,刀柄缠的鲨鱼皮在烈日下蒸腾出淡淡腥气,这是他从北部湾废墟里的一条巨型鲨鱼骸骨上剥下的皮,经过特殊处理后缠绕在刀柄上,提供良好的握感。

姜雪已经蹲在最近的储油井盖前,仪刀沿着锈蚀螺纹精准切入,刀刃与金属摩擦产生的火星溅落在她战术手套上,留下小小的焦痕。娜塔莎突然按住他正在解油管的手,皮革手套下的温度烫得惊人,长期暴露在废土环境中,金属部件在烈日下的温度足以灼伤皮肤。

十一点方向,二楼橱窗。她鼻尖渗出的汗珠在说话时坠落在油箱上,滋啦一声化作白烟,油箱表面的高温可见一斑。

刘天源顺着她军刀所指望去,破碎的落地窗后,半具套着加油站制服的骷髅正在热浪中微微晃动,颈骨切口平滑得反常,没有一丝骨骼断裂的毛边,切口处的骨膜痕迹显示这是死亡时造成的伤口,而非死后被破坏。

环首刀出鞘的摩擦声像生锈齿轮在神经上碾压,姜雪猛然回头时战术靴底搓出火星。三人都看到储油井边缘的刮痕,金属表面被撕开的裂口翻着锐角,倒钩状划痕里渗出的荧光物质在阴影中流动,如同某种活物的血管。

娜塔莎的旋身动作带起后坐力让摩托车油箱发出闷响,尼泊尔军刀砍进加油机铁皮的瞬间爆射扇形火花。那只通体荧绿的蝎子从裂缝中跌落时,尾刺关节处的生物荧光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像。

它的尾刺尖端还挂着未干的黏液,在距离娜塔莎脚踝三公分处被姜雪的仪刀钉死——刀刃楔入沥青地面时,毒腺破裂的爆响和采样袋拉链的轻响几乎同时发生。

变异沙蝎,群居生物。姜雪的声音被防风镜滤得扁平,她对着阳光观察采样袋里的液体,粘稠的黄绿色物质正沿着透明塑料袋内壁缓慢滑行,在袋底积成不规则的光斑。指尖捏着袋子的力度让指节泛白,这是她在第三区废墟解剖过十七只辐射蝎后养成的条件反射。

加油泵的嗡鸣突然出现次声波般的震颤,刘天源眼角余光捕捉到油量表指针在剧烈摆动。他扑向摩托车的动作扯动肩带,战术背心的尼龙扣带发出崩裂声。

六根蝎尾刺几乎在同时穿透地面,混凝土碎块崩进他护目镜的滤光片,尾刺尖端的神经毒素在地面烧出滋滋冒烟的蚀痕。

娜塔莎的金发扫过他手背时带着灼热的气流,两把刀交错的寒光劈开三根抽搐的尾节。甲壳碎裂的脆响混着蝎血蒸发的嗤啦声,刘天源清晰感觉到有节肢动物的残肢卡在轮胎花纹里,橡胶与甲壳碎片的摩擦让后轮出现半秒空转。

他甩出的油管砸在姜雪战术腰带上,金属接头的碰撞声盖过了娜塔莎军刀刮擦加油机外壳的高频啸叫——那是她在第三区跟老机械师学的声波干扰法,刀刃与铁皮的夹角精确保持在37度。

姜雪的手指在输油管接口处快速翻飞,指腹的老茧与金属阀门的螺纹完美契合。当40升主油箱的读数跳到38.7升时,她手腕翻转旋紧阀门的动作带着外科医生的精准。

身体翻滚时膝盖擦过地面的焦痕,那只蝎王从油井深处窜出的气流带起井底的腐油味,螯肢上的锯齿状凸起刮擦井壁,溅落的混凝土块在它甲壳上敲出闷响。

环首刀与蝎王螯钳相撞的瞬间,刘天源虎口发麻。火星溅在护目镜上留下蛛网般的划痕,他顺着反作用力后仰时,靴底的防滑纹在沥青地面拉出两道焦黑痕迹。

蝎王尾刺穿透左袖的触感如同被灼热的铁丝划过,布料燃烧的焦臭味混着自己的血腥味涌进鼻腔。娜塔莎的军刀从右侧突入时,她的靴跟正勾住加油机支架的锈蚀螺栓,整个身体呈倒悬状态,刀锋沿着蝎王复眼与甲壳的接缝切入,粘稠的体液喷溅在姜雪的医疗箱上,碳纤维表面立即泛起细密的气泡。

加油站顶棚的阴影正在被烈日吞噬。刘天源眼角余光扫过车头的辐射计量仪,黄铜指针已经压弯红色区的刻度线,地表温度计的数字跳成73℃。

最后一根油管从蝎尸堆里抽出时,管身的橡胶层被尾刺划出的裂口正在滴油,摩托车仪表盘的油量显示52.4升——这个数字让他想起列夫在摩尔曼斯克基地说的话,那个老毛子机械师用冻僵的手指敲着仪表盘:低于这个数,引擎会把自己吞掉。

西南方七百米,冷却塔废墟。姜雪的仪刀刀尖划过战术平板,钢化玻璃表面的裂痕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她把采样袋塞进防辐射夹层时,拉链头的金属齿刮过医疗箱的铅板内壁,发出指甲抓黑板般的锐响。

娜塔莎正用军刀撬开蝎王头壳,刀刃楔进甲壳接缝的角度精确到十五度,核桃大小的毒囊滚进医疗箱侧袋时,袋口的魔术贴发出刺啦轻响。

摩托车冲进辐射红区的瞬间,排气管喷出的火舌舔舐隧道拱门。刘天源把油门拧到底,改装引擎的爆音震得油箱铆钉颤动,后视镜里数以百计的荧光绿点正从加油站裂缝涌出。

那些变异沙蝎的复眼在高温下泛着磷光,足肢划擦混凝土的声响像生锈链条在拖拽。娜塔莎突然伸手捂住他左耳,掌心的老茧硌得耳廓生疼,滚烫的呼吸混着俄语脏话灌进右耳:你袖口在渗血!她指尖按在他肱二头肌上,隔着战术服都能感觉到黏腻的血温。

冷却塔的阴影裹住摩托车时,刘天源听见车身装甲板与建筑外墙的摩擦声。他甩尾停在内壁,刹车片与地面摩擦迸射的火星引燃墙脚苔藓,焦糊味混着苔藓腐烂的腥气钻进滤嘴面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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