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程表不知何时复位，重新开始计数。娜塔莎往油箱里倒入新收集的雨水，引擎启动时没有像往常一样咳嗽，而是发出顺畅的轰鸣。
姜雪将那几株植物小心移栽到备用的弹药箱里，土壤中渗出的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像极了她母亲日记里描述的、三百年前的雨滴。
远方的盐沼上，倒悬的盐晶金字塔正在吸收月光，塔尖的光束扫过加油站废墟，那些残留的石油焦突然发出荧光，排列成箭头指向北方。
刘天源握紧环首刀，感觉脊椎的变异纹路与刀柄产生了共振，这种震颤不再是警告，而是某种呼唤。他望向娜塔莎和姜雪，两人的刀刃上也闪烁着相同的光芒，那是生命对生命的回应，是人类在绝境中依然跳动的、滚烫的脉搏。
往北走。姜雪指着荧光箭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娜塔莎踩下油门，摩托车碾过还在冒烟的怪物残骸，后视镜里，那些绿色的幼苗正在风中摇曳，仿佛在为他们送行。
而在更深的地下，石油管道里的水流声越来越清晰，那不是原油的涌动，而是真正的地下水，是这片死亡之地正在复苏的心跳。
娜塔莎的最后一击充满苏维埃式的暴力浪漫。她将整桶标注着辛烷值提升剂的20世纪化学品倒入怪物躯干的裂口，金属桶与胶质皮肤接触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Zippo打火机在她指间转了三圈，那是父亲留给她的战时纪念品，火石摩擦的火星划过抛物线，像极了伏尔加河上的落日。
火焰顺着原油血管蔓延的瞬间，怪物体内的苯环分子链发生剧烈断裂，爆燃产生的冲击波将加油站顶棚的锈蚀钢架震成齑粉，坍塌的钢筋网形成直径十米的圆形焚化炉，燃烧效率比军方标准高出47%。
黎明前的三小时是盐沼最寂静的时刻，三人在焚化炉余温中展开尸体解剖。刘天源的环首刀切开焦黑的烃类外壳，刀刃与碳化层摩擦产生的静电，将三十七枚燃油结晶吸附到刀面，这些菱形晶体内部封存着未爆炸的油气混合物，每个晶格里都凝固着某次闪电的影像。
姜雪戴着防辐射目镜，用仪刀的纳米镊子剥离神经节残片，显微镜下的类石墨烯结构呈现出莫比乌斯环般的扭曲形态，这种由碳原子和硫原子构成的二维材料，正在自主修复断裂的共价键。
娜塔莎的军刀鞘是用T-72坦克履带碎片改造的容器，此刻盛满了变异血液。这些蓝紫色液体在月光下呈现丁达尔效应，悬浮的纳米机器人集群正在进行新陈代谢，每个机器人表面都包裹着从原油中提取的芳香烃分子。
她将刀身浸入液体，高温淬火产生的水蒸气中，隐约能看见哥萨克骑兵的剪影，那是刻在刀身里的激光防伪纹路，此刻正被变异生物能量重新激活。
摩托车的改装在日出前完成。刘天源将燃油结晶嵌入排气管的催化转化器，晶体在尾气的高温中周期性爆燃，产生的推力使最高时速提升至217公里。
娜塔莎用变异血液重淬刀刃，当军刀从淬火油中拔出时，刃口浮现出类似极光的流动纹路，这种生物金属镀层能自动修复0.1毫米以下的损伤。
姜雪将神经节薄膜贴在后视镜表面，这种半透明材料对电磁辐射的敏感度是军方传感器的九倍，当盐沼深处的辐射脉冲传来时，薄膜会先于仪器0.7秒泛起金色涟漪。
加油站废墟在晨光中变成机械祭坛。生锈的加油机被改造成燃料精炼装置，报废的汽车保险杠拼成防风墙，食腐鸟惊飞时掉落的羽毛，恰好填入摩托车座椅的破损处。
刘天源用扳手拧紧最后一颗螺栓，金属碰撞声在盐沼上空回荡，惊起的不是尸群，而是一群黑色的蝴蝶，它们翅膀上的磷粉在阳光下闪烁，与神经节薄膜的预警光芒频率一致。
姜雪将剩下的燃油结晶装入弹夹，这种即兴改造的弹药在击发时会产生小型油气爆炸，有效射程比普通子弹增加三倍，娜塔莎把变异血液倒入备用油箱，这种生物燃料的燃烧值是传统汽油的五倍。
代价是每次使用都会在排气管留下类似血管的纹路。刘天源抚摸着摩托车新装上的装甲板，那是用怪物的胶质皮肤碳化后制成的，表面的苯环图案与他脊椎的变异纹路形成镜像。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盐沼时，三人已跨上摩托车。后视镜里的神经节薄膜突然泛起金色涟漪，比预计的日出时间早了12秒。
娜塔莎启动引擎，排气管喷出的蓝紫色火焰中，隐约能看见怪物临终前的影像，那不是痛苦的扭曲，而是某种解脱的舒展。姜雪将最后一株绿色植物放在仪表盘旁，幼苗的根系已经穿透弹药箱，扎进摩托车的金属骨架。
准备好了吗？刘天源握紧刀柄，脊椎的震颤与摩托车的怠速形成共振。娜塔莎踩下油门，回应他的是引擎的轰鸣和盐晶在轮胎下碎裂的声响。
姜雪望向远方的盐晶金字塔，塔顶的光束不再是冰冷的银白色，而是带着温暖的金色调，摩托车冲向黎明的身影，在盐沼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摩托车里程表突破2000公里时，表盘玻璃突然龟裂，那是长期辐射导致的金属疲劳。姜雪用仪刀在路旁砂岩刻下十字划痕，刀刃嵌入岩石的瞬间，石英晶体内部竟渗出微量地下水，在沙粒间形成转瞬即逝的微型盐湖。
娜塔莎将变异燃油注入油箱，这种由烃类生物提炼的燃料会在金属表面留下紫色指纹，她用刀背敲击油量表，中空的回响显示剩余容量足够支撑317公里续航：足够把这老东西开到世界尽头。
刘天源则用环首刀削制日晷，刀刃切割的辉绿岩平面误差不超过0.01度，投影在辐射云下的移动轨迹，精准修正了被磁暴干扰的电子罗盘。
沙丘的波纹出现规律性断裂时，三人同时捏紧刀柄。姜雪俯身用刀尖挑起沙粒，显微镜级的刀面放大功能显示，石英晶体被人为排列成箭头矩阵，每个箭头的指向偏差不超过0.5度。
娜塔莎的军刀劈开岩层风化层，露出柏油路面的菱形防滑纹路，这是20世纪阿波罗计划时期修建的跨大陆公路，路基里的钢筋已被盐晶完全包裹，形成规则的六方柱体。三人循着路基推进，刀鞘与车架的碰撞声逐渐形成4/4拍节奏，与地下某处的脉冲频率莫名吻合。
黑色方尖碑刺破沙海时，里程表指针停在2033公里，这个数字与第七防区的建立年份完全一致。碑体由整块黑曜石雕刻而成，表面的丧尸浮雕呈现跪拜姿态，双手捧着的不是武器，而是注满原油的圣杯。
娜塔莎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刀柄上的哥萨克骑兵浮雕与碑面纹饰形成诡异呼应：这些混蛋在给死亡立碑。刘天源用环首刀刮下碑底沉积物，三层物质清晰可辨：最上层是近十年的辐射落尘，中间是碳化的人类指骨，最下层是距今三百年的变种蟑螂鞘翅，这种节肢动物在碑体阴影下仍保持着朝拜的姿势。
姜雪的仪刀突然发出蜂鸣，刀刃与碑文接触时触发了某种生物识别。她这才发现丧尸浮雕的牙齿排列并非装饰，犬齿间距对应摩尔斯电码的点划间隔，臼齿磨损痕迹构成坐标修正值。
当刀尖循着齿痕游走时，碑体表面浮现出荧光网格，最终锁定的经纬坐标，正是他们三天前摧毁的加油站废墟。娜塔莎的军刀已经斩向祭坛基座，刀刃与黑曜石碰撞产生的次声波，惊醒了埋在地下二十米的生物群落。
七具沙蜕者破土而出时，带起的沙浪瞬间掩埋了方尖碑基座。这些变异体保留着人类上半身，皮肤下的血管里流动着沙粒与体液的混合物，下半身却是环节动物的分节躯干，每节都覆盖着盐晶与甲壳素的混合装甲。
刘天源的环首刀劈中某具男性变异体肩膀时，刀刃陷入的阻力让他想起在地下城切割冷冻肉的感觉，那是种介于生物组织与无机质之间的诡异质感。
姜雪的仪刀卡在某具女性变异体锁骨处，却发现其佩戴的开拓者徽章内侧刻着母亲的名字，徽章夹层里还藏着半张超声波唱片，记录的是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娜塔莎的军刀划出弧形光带，刀刃上的生物金属镀层在沙暴中发出蓝紫色光芒，每斩落一节虫躯，断口处就会喷出带着磁性的沙粒，在地面形成临时的导航图。
刘天源则发现这些变异体的神经中枢位于胸腔深处，用刀尖敲击不同肋骨会引发不同部位的瘫痪，这种生理结构与第七防区的机械义体控制方式惊人相似。
当最后一具沙蜕者化作沙堆时，姜雪注意到它们的血液在蒸发后留下的痕迹，竟与方尖碑的浮雕纹路完全重合。
方尖碑在黎明前的沙暴中轰然倒塌，露出其下的地下通道入口。台阶表面的磨损痕迹显示，最近一次使用是在三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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