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娜塔莎手臂的皮肉里,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令人窒息的份量:“你父亲可能死了!可能就在某个安全屋的角落里烂着!和那个王铁柱一样!这就是开拓者的命!废土的命!你他妈现在想死在这里,变成第三具没人收尸的骨头吗?!”
“啊——!!!”娜塔莎仿佛被这残酷到极致的话语彻底刺穿了麻木的外壳!她猛地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声音充满了被压抑到极点的痛苦、绝望和无处宣泄的愤怒!
她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挣脱了姜雪的手!她不再空洞,不再麻木,所有的悲伤、恐惧、委屈和愤怒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向眼前这个冰冷而残酷的女人!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娜塔莎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泪水混合着沙尘疯狂涌出,她挥舞着双手,像一头受伤的母兽,不顾一切地扑向姜雪,拳头和指甲胡乱地抓挠着姜雪的手臂和胸口,“你冷血!你无情!你只知道地图!
只知道车!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家人!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多绝望!!”她的声音尖锐得刺耳,在空旷的沙地上回荡。
“我妈妈呢?!”她几乎是吼出了这个深埋心底、从未敢轻易触碰的问题,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变形,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你说啊!姜雪!你告诉我!
我妈妈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也像王铁柱那样?!像角落里那堆骨头那样?!你告诉我啊!!”她的指甲在姜雪的手臂上划出血痕,身体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娜塔莎!”刘天源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冲突惊得心脏骤停!他强忍着全身的剧痛和虚脱,拄着环首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冲过去阻止!腿上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又跌跪下去,只能焦急地看着两个扭在一起的身影。
姜雪在娜塔莎扑上来的瞬间,身体只是微微后仰,避开了要害。她没有反击,甚至没有格挡,任凭娜塔莎的拳头和指甲落在她身上,划破她的猎杀装,留下道道血痕。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清冷的眼睛,在娜塔莎吼出“我妈妈呢?!”的瞬间,瞳孔深处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寒潭,猛地收缩了一下!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波动,在她冰冷的眼底深处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她任由娜塔莎发泄了几秒钟。当娜塔莎的哭喊声因为力竭而开始嘶哑,挥舞的手臂也开始变得无力时,姜雪猛地出手!不是攻击,而是如同闪电般,一把抓住了娜塔莎再次挥来的手腕!她的力量奇大,瞬间钳制住了娜塔莎疯狂的动作。
“闹够了吗?”姜雪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如同从冰封的深渊里传来,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她的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入娜塔莎布满泪水和疯狂的眼底,“你妈妈是开拓者!
她死在开拓的路上!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这就是她的选择!也是列夫的选择!更是每一个走进这片废土的人最终要面对的东西!”
她猛地将娜塔莎的手腕甩开,力道之大让娜塔莎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姜雪上前一步,逼近娜塔莎,冰冷的气息几乎喷在娜塔莎的脸上:
“想死?容易!那边的沙丘够高,一头撞上去,或者等下一场沙暴把你埋了!没人拦着你!”她的手指猛地指向旁边一座高大的沙丘,声音如同冰锥,“但要是你还想找到列夫,哪怕只是找到他变成骨头的那个地方…就给我闭嘴!把眼泪擦干!收起你那点可怜兮兮的样子!这里是废土!不是你的避难所!眼泪和哭喊连只辐射兔都吓不死!”
姜雪的话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狠狠泼在娜塔莎的脸上。极致的愤怒和悲伤被这残酷的、赤裸裸的现实狠狠砸中,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娜塔莎的身体猛地僵住,所有的哭喊和挣扎都停滞了。她呆呆地看着姜雪那张近在咫尺的、沾满沙尘和冰冷的脸,看着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里映出的、自己狼狈绝望的倒影。
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如同海啸般再次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更加汹涌地滚落下来,混合着脸上的沙尘,留下道道泥泞的痕迹。
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无声地瘫坐在冰冷的沙地上。她不再看姜雪,也不再看任何人,只是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那呜咽声不再疯狂,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心碎的悲伤和绝望。
风卷起沙砾,掠过她蜷缩的、颤抖的身体。
姜雪没有再说话。她看着瘫坐在沙地上无声哭泣的娜塔莎,眼神深处那丝冰层碎裂般的波动早已消失,重新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冰冷。她转过身,不再理会娜塔莎,径直走向摩托。
她打开侧箱,拿出那张被叠好的、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简陋地图。她没有看摊在地上哭泣的娜塔莎,也没有看拄着刀喘息、脸色惨白的刘天源。
她将地图在布满沙尘的摩托车坐垫上摊开。地图上,“沙蝎之尾”安全屋的位置旁边,用铅笔加粗了一条向西延伸的虚线。虚线的尽头,是那个用潦草字迹标注的“西行绿洲?”,旁边打着一个巨大的红色问号。
姜雪沾满沙尘和血痕的手指,缓慢而有力地划过那条虚线。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地图上标注的流沙带、风蚀沟壑、沙蝎巢穴的标记。最终,她的指尖停在了虚线上,距离“西行绿洲?”大约三分之一路程的一个点上。
那里,原本只有一片代表未知区域的空白。但此刻,在姜雪冰冷而专注的目光注视下,她用沾着血迹和沙尘的指尖,在地图的空白处,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画下了一个小小的、如同箭头般锐利的三角形标记。标记旁边,她用铅笔写下了四个冰冷的小字:
“锈铁之心”
沙漠的黎明是冰冷的刀锋,缓慢而残酷地切割着夜的余烬。微弱的灰白色天光吝啬地洒落,勉强勾勒出沙丘起伏的、死寂的轮廓。风依旧卷着沙砾,发出永不停歇的呜咽,如同这片土地的亡魂在低泣。
娜塔莎瘫坐在冰冷的沙地上,脸深深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而剧烈地耸动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只剩下断断续续、如同濒死喘息般的抽噎。
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滚烫的悲伤在胸腔里灼烧,混合着姜雪那番冰冷话语带来的巨大屈辱和绝望,将她彻底掏空。
她感觉不到沙砾的冰冷,也感觉不到身体的颤抖,只剩下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无边无际的虚无感。安全屋的枯骨、父亲可能的结局、母亲模糊的面容…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姜雪那句“眼泪和哭喊连只辐射兔都吓不死”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次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不想动了,也动不了了。就这样吧,变成沙子,变成枯骨,像王铁柱那样…
刘天源拄着环首刀,身体因剧痛和虚脱而微微摇晃。他听着娜塔莎那压抑到极致的抽噎,看着姜雪那沾满沙尘和血痕、在微光下如同冰冷雕塑般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甚至压过了大腿伤口那顽固的麻痒。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如同被沙砾堵死,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他能说什么?安慰娜塔莎?指责姜雪的冷酷?在这片随时能吞噬一切的死亡沙海里,语言苍白得如同脚下的流沙。
姜雪站在摩托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个被她亲手标记的“锈铁之心”。她的手指用力按在那个小小的三角形标记上,指甲几乎要嵌进粗糙的纸面。
娜塔莎崩溃的哭喊和质问,尤其是那句“我妈妈呢?!”,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她精心构筑的、名为“绝对理性”的冰壳。冰壳没有碎裂,但内部却翻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铁锈味的暗流。
她强迫自己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压回冰层之下,只留下一个冰冷的指令:前进,或者死在这里。
她猛地合上地图,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这声音在死寂的黎明里格外清晰。
“上车。”她的声音如同两块冰冷的石头摩擦,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没有看身后的两人一眼。她径直走向摩托,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决绝,跨上后座。
引擎盖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猎杀装传来,后背手臂上那些细密的伤口在动作牵扯下传来阵阵刺痛,但她浑然未觉。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