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补谁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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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空间内,唯有林无妨一个人。

三个古朴的灰色大字,像是有魔力一般,引的他怔怔的留在字前,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三字如流光般消散,继而向四周散去,很快便将黑色空间,渲染成灰色。

林无妨环顾四周,看向了脚底。

像是水面,又像是镜子,林无妨竟能清晰的看清自己的面容,自己踩在这水平面上,也没有任何的波纹。

一步,两步……

林无妨小心翼翼的开始在这方空间走着,漆黑的一片,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就好像被吞噬了一般。

死一般的寂静。

渐渐的,林无妨的耐心也随着这无声又无趣的世界一点一点的消逝,但好在很快,周围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一点白光兀然出现在脚边,还是依然没有一点声音,只是当林无妨注意到它,并准备试探一番的时候,这点白光又一瞬间消失了。

林无妨怔怔的立在原地,还没等他思考一番,这点白光又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彷佛要拦住他一般,一股莫名的波动从光点上传来。

“嘿嘿,五千年了,终于有东西进来这补天盒了,这没人跟我闲聊,可把老夫我给闷坏了啊哈哈哈哈……”

林无妨瞪大了眼睛,迅速的甩头看向身后。

“奇怪,也没人啊。”林无妨心里纳闷道。

“废话!老夫在你脸上,你回头看个鸡毛掸子啊!”林无妨面前的白光正上下晃动着,一股股波动随着它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呃……“林无妨转回头,看着面前的一点白光,若有所思的伸出手指,坚定的戳了一下。

“我去你个鸡毛掸子的,你戳老夫的魂体干什么!”白光一下子怒了,在林无妨一脸惊恐的模样中,慢慢从光团中幻化出了一截穿着青色长衫的手臂,而一根鸡毛掸子正被这截手臂紧紧的倒握在手中。

“等等……”林无妨张了张,正想说话,却发现根本没有声音发出来,于是,在林无妨怀疑自己哑巴的那一瞬间,那根鸡毛掸子已经狠狠的挥了下来,打在了林无妨的头顶。

可恶,早上起床忘记带个束冠了。

这是林无妨在疼痛在头顶传来的那一瞬间产生的想法,下一秒,林无妨已经抱着头哀嚎着遍地打滚了,当然,还是无声的。

“咦,“谨言”怎么生效了,”光点一边疑惑着,一边将幻化的鸡毛掸子散去,随后又幻化出了一只手臂,双手掐诀,大喝一声:“此地无需谨言慎行!”

一瞬间,林无妨的惨叫充斥了整个空间,惹得光点幻化出的两只手臂都不得不抬起来堵住那并不存在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啊……”林无妨倒在地上,痛苦的打着滚,哪怕这时有人递过来一把刀,林无妨都能马上给自己来一下,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痛的生不如死,痛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光点似乎看不下去了,放下掐诀的双手,幻化成一个身着青衫的佝偻老头,手里还拿着一副鸡毛掸子。

“此地免受疼痛。”老头抬起空着的那只手,看着林无妨的糟糕模样,淡淡念道。

这句话念出的一瞬间,林无妨就停止了哀嚎,刚才头顶彷佛要裂开一般的疼痛一瞬间烟消云散,有那么一秒钟,林无妨都感觉刚才在地上哀嚎的自己是人格分裂了。

“还不爬起来,难道要老夫搀着你不成。”佝偻老头抬起鸡毛掸子,大有一副林无妨再不起来,就再给他一掸子的趋势。

林无妨倏忽一下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恭敬敬的朝着老头做了个揖,朗声道:“晚辈林无妨见过前辈,咦,我没哑巴啊……”

佝偻老头一脸不耐烦,挥了挥手中的鸡毛掸子,说道:“你自然是没哑,只是方才谨言慎行的律法莫名其妙的生效了,导致这个空间里的所有物体都不会发出声音。”

“律法?”林无妨一下子听到了一个陌生的新词汇,狐疑道。

“你连律法都不知道?罢了罢了,看你也是个凡人小子,不懂就不懂吧,老夫有一个小小的考验交付给你,你可要好生研究。”佝偻老头抓着鸡毛掸子,摇头晃脑的说道。

“晚辈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无妨一副凛然的模样,仿佛已经将所有疑惑抛之脑后。

当然,如果他不是一直在缓慢往后挪的话,相信只要是在场的人都会相信这一副模样是林无妨发自内心的举动。

“此地禁移”老头忽然张嘴掐诀,随后伸出右手的鸡毛掸子向前戳去。

青衫老者的鸡毛掸子点在林无妨眉心刹那,空间突然泛起水波纹路。

林无妨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仿佛有千百根丝线正抽离他的记忆——幼时大嫂用玉米饼哄他的场景、蓝星病房里心电图机的蜂鸣、五年前雷雨中穿越时的灼痛......无数画面竟被撕扯成碎屑,吸入老者身后突兀浮现的青铜门内。

“欢迎来到补天阁。“老者的声音忽然变得庄重,青铜门轰然开启的瞬间,林无妨看见门内悬浮着三座雕满星图的玉碑,“当年女娲补天遗留的五色石,九成埋在此处。“

林无妨踉跄着跨过门槛,发现脚下砖石竟是由破碎的星屑凝成。每当他迈步,便有星辰在鞋底爆开,溅起的碎光在虚空勾勒出文字:「灵窍七重,根骨中下,可入丙字阁」。

“前辈说这是补天阁,但看起来倒像是...“林无妨话音未落,突然发现自己左臂浮现出血管般的金纹。那些纹路正贪婪吮吸着星屑,转眼间便在皮下形成三枚逆时针旋转的青铜轮盘。

老者挥动鸡毛掸子扫开一片星雾,露出三座玉碑真容:左侧碑刻“逆死生“,中间书“篡阴阳“,右侧则是“窃造化“。每座碑顶都悬着枚拳头大小的五色石,其表面沟壑竟与林无妨臂上金纹完全契合。

“五色石乃天道漏洞凝结之物。“老者突然抄起鸡毛掸子敲打右侧玉碑,“五百年前贯日关被破,就是因蛮族祭司用三千童男童女献祭,让这块『窃造化』石沾染了因果业力。“

林无妨瞳孔骤缩。他突然记起在学堂看过的《天历考》——大戚皇朝每当天降异象,观星台就会开启补天阁。难道这青铜盒就是...

“此盒正是补天阁子器。“老者似乎能读心,鸡毛掸子往虚空一点,顿时有光幕展开:皇宫观星台上,魏前正颤抖着将一枚与林无妨所得相同的青铜盒呈给建隆帝,“皇族称我们为补天师,却不知每用一次子器,天道就多一道裂痕。“

林无妨臂上金纹突然暴起,三枚青铜轮盘竟脱离皮肉,在半空组成个三角符阵。老者见状面露喜色:“好好好!道纹认主,说明你这具身体确实流着道门圣血!“

“什么意思?“林无妨刚开口,符阵突然投射出虚幻场景:十五年前贯日关外,黑衣修士用青铜盒笼罩整座城池。当盒盖开启时,关内七万守军连同百姓竟化作白骨,其血气凝聚成他此刻臂上的金纹。

老者轻抚玉碑叹息:“道门真正的补天术,是以众生为材修补天道。当年贯日关惨祸,实为道门长老欲炼『逆死生』石...“

话音未落,林无妨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恍惚间,他仿佛看到自己左臂的金纹与三座玉碑产生了共鸣,碑上的星图开始流转,投射出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此乃丙字阁考验。“老者的声音变得缥缈,“五色石会映照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因果节点...“

石室墙面上的小型五色石突然光芒大盛,在林无妨面前交织出三段记忆:八岁时险些坠崖被大嫂救下、穿越时的雷击之危、前日冰湖溺水的窒息感。每个场景都如同水中倒影,随着金纹的波动而扭曲变幻。

“选择一段因果进行修改,“老者的声音带着蛊惑,“你就能获得对应的五色石力量。“

林无妨额头渗出冷汗。他注意到每当自己注视某段记忆时,手臂上的金纹就会闪烁相应的频率。突然,他想起在蓝星时读过的一本古籍中记载:“天道有缺,补之愈缺“。难道所谓的补天,实际上是在破坏原有的因果平衡?

“若我修改任何一段...“林无妨谨慎地开口,“会对现世产生什么影响?“

老者发出沙哑的笑声:“聪明的问题。看到那些细若游丝的金线了吗?“他指向记忆画面中几乎不可见的金色丝线,“这些是因果牵连。改变一个节点,所有相连的命运都会重组。“

林无妨凝神细看,果然发现:如果抹去坠崖记忆,大嫂会因寻他而落下病根;若消除溺水经历,秦阿嫂当日就会因戚氏的刁难而...

就在这危急时刻,林无妨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冰湖场景中,芳儿的身影始终站在远处观望。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他的脑海——既然不能抹去因果,何不在既定的因果链中插入新的变量?

“我选择这个。“林无妨突然伸手按向溺水画面,但指尖却在接触前微妙地偏移,精准地点在画面边缘的芳儿身上。青铜轮盘顿时疯狂旋转,金纹爆发出刺目光芒。

“你做什么?!“老者惊呼。只见林无妨忍着灵魂被撕扯的剧痛,硬是在原有因果中嵌入一个新环节:当日清晨,芳儿会因为打翻茶盏耽误他出门!

“妙啊!“老者突然抚掌大笑,“不破坏原有因果,只增加一个无关紧要的变量来改变结果。小子,你比那些道貌岸然的补天师聪明多了!“

随着新因果的建立,右侧的“窃造化“玉碑突然射出一道五色光华,没入林无妨眉心。他顿时明悟:这才是真正的“补天“之道——不是粗暴地抹去,而是巧妙地修补。

当林无妨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已回到房间,手中黑盒静静合拢。窗外,芳儿正端着茶盏匆匆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