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梦梅回到家的时候,恺飞已经倒头大睡。可能是不想惊扰他,也可能是今晚发生的事,梦梅在另一间卧室和衣而眠。早上醒来的时候,恺飞已经在洗漱了。
“昨天打电话为什么不接?我打了很多通电话给你!”梦梅像是在质问恺飞。
而恺飞也半醒半睡似的,半天了才回答,“外面有应酬,昨晚陪领导和客户吃饭唱歌!你不也是很晚才回来吗?”
“恺飞,我们之间越来越缺少沟通交流了,你每晚都在外面应酬,而我也很忙,我们好像有两个礼拜没有好好聚过了,有时候,我觉得这里不像是一个家,倒像是一个驿站,你不觉得吗?”
恺飞因为工作多,应酬多,最近没有顾及梦梅的情感联络,倒是梦梅这一说提醒了恺飞,他答应她空闲了便约他看电影。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梦梅的心神更加不安宁起来,楚霄的出现,父亲的问题,自己的未来等等,在梦梅的脑海里总是缠了又缠。特别是自己的前程,在很大一部分得益于她漂亮的身材和脸蛋,可是青春韶华、年轻美丽总是昙花一现,况且,梦梅又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但若不去抓住它,又能奈前程何?
正是在这样的心境下,梦梅利用自己的小姿色,成功锁住了楚霄。自从那晚春宵一度之后,梦梅和楚霄的约会便频繁了起来,楚霄还主动约梦梅出外度假。而恺飞回家的时候,经常是深夜了,也没有发现梦梅有何异常,只是有时,恺飞在外工作时,给梦梅打电话,梦梅经常以工作繁忙为借口,不想和恺飞过多的沟通。在深夜里,每当恺飞没有回家时,梦梅便躺在床上,任思绪翻涌。她想起了她的童年,想起了父母的婚姻,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和志向,这一切都令梦梅对自己和恺飞的未来失去了信心。久而久之,梦梅竟因此患上了忧郁症。
(八)
为了祛除心中的抑郁,梦梅经常在工作之余一个人驱车前往附近的桃花岭,桃花岭山腰的岩石上刻有一竖排红色的草书,那是著名才子唐伯虎的诗《桃花庵》,让这一处风景充满了历史人文的趣味。站在桃花岭上,清风徐来,放眼望去,四周青山尽收眼底,梦梅心中不由平添一分喜色,也只有在这样的境遇里,梦梅会觉得身心自由快乐,而忧郁也自然从心中除去。桃花岭里面除了桃树之外,也种了些腊梅。每当冬天来临,腊梅的寒香便飘荡在这里,此时,走进旁边的茶舍,泡上一壶腊梅花茶,便可抵半生浮尘。
梦梅一生酷爱梅花,更对梅花香味的茶汤赞赏有加。每到冬天的时候,在梅花上撷取下半壶梅花雪,煮雪烹茶,享受冬天里的禅意,更是心中难得的一份宁静。
儿时,外婆家更是种满了梅,表姐的名字里也带了个“梅”字,于是她和表姐便经常玩耍在了一起。正如梦梅的名字,她经常在梅花树下做梦。梦中,她见过孙悟空、猪八戒、玉皇大帝、如来和观音;梦中,她见过女娲和白蛇,大自然总是以奇妙的形式在她的梦中出现,像是儿童插画,一幅又一幅。外婆是念佛的居士,在梵音的陪伴下,梦梅就这样渡过了诗意又快乐的童年。
桃花岭腊梅旁的茶居并不奢华,从雅室外林落稀疏的梅,可以看出主人的审美癖好。茶居上方镶嵌着一块匾额,匾额上是用毛笔写就的隶书字体:“梅花雅坞”。雅坞的主人是一名优雅俏丽的女子,来这里的客人大多是背着照相机来拍照的,遇见这么美丽的女子,自然也要留影一番。
女子的声音也是极温柔的,她介绍自己说,她是兰州人,这里的人都叫她晓媛。梦梅和晓媛也极为投缘,晓媛为梦梅煮茶、沏茶,详聊有关腊梅花茶的制作工艺和流程,以及晓媛家乡兰州的逸闻趣事,特别是聊起家乡的黄河和牛肉面,晓媛更是神采奕奕,她从小生长于黄河边,对黄河水的眷恋犹如自己的母亲,她还聊起了自己的初恋和现在的感情生活,梦梅听着不由得入了迷。
梦梅很喜欢晓媛,闲暇时分便经常来梅花雅坞和晓媛闲聊。梦梅的忧郁症也因此减缓了许多,下雨是雅坞品茶最美好的时刻,推开轩窗,屋外的花气便迎风袭来,夹杂着泥土的香味。
每到此时,梦梅便情不自禁回味起自己的岁月流年,特别是在梅花树下做梦的少年时代。她还记得她和表姐是怎样在青山绿水间玩耍嬉戏,大黄狗跟着她们俩一起去河边洗衣服、洗澡,青涩的少年时代也在照片中留下了印记。每当翻开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少年的岁月红尘便扑面而来。 梦梅发育得比较早,不到12岁,就初长成一个窈窕少女的模样。那时,父母南下广东,梦梅便寄居于外婆家中。外婆是一位常年吃斋念佛的老人,为人慈爱有加,她很是疼爱梦梅,每当农闲时节,便带着梦梅前去寺庙烧香,或去峨眉山朝佛。而她和外公之间的感情也是极好的,即使在六十多岁这个年龄段,也是恩爱有加。
木心说,从前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梦梅外婆和外公的人生之路,始终相互扶持,恩爱到老,并深深影响着她的儿女。梦梅的小姨那时也待字闺中,和当兵的男友互通书信,每当看见从远方寄来的书信时,梦梅便看见小姨白皙的脸蛋上浮起的绯红色的云朵,害羞的面容间尽是对远方未婚夫的思念。而小姨的闺房也总是布置得温馨、浪漫、美丽,柜子上的收音机里也总是放着时下最流行的港台歌谣。《甜蜜蜜》、《相思风雨中》、《爱你一万年》等美妙的流行曲飘荡在闺房里,让房间里充满了粉红色的爱情味道。
(九)
梦梅的母亲方蘅作为外婆的众多儿女之一,她的人生模样却和小姨完全不一样。在一大家子人中,两人也走的最近,经常聊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在梦梅看来,她妈和小姨是一对完美的扒婆搭档。梦梅对这些话题不敢兴趣,也插不上什么话,特别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梦梅倒是和自家的长辈越走越远,很少跟她们聊天,也就自然不知道梦梅的小心事。
在梦梅离婚后的日子里,母亲方蘅几次三番要求梦梅相亲结婚,被梦梅回绝后伤透了心,母女俩见面,分外眼红。 在重庆的日子,梦梅和恺飞之间的感情裂痕因为父亲和楚霄越来越深。
在光影文化传媒公司,梦梅本来是想凭业绩获得晋升,却没想到自己却沦陷于一段出轨的爱情。楚霄以一个成功、成熟、温文优雅的男人形象出现于梦梅的眼前,并对梦梅关怀备至,在父亲曹行之出事的那段日子里,楚霄一直陪在梦梅的身边,令她感动不已。
而恺飞虽然也为工作的事忙得晕头转向,却还是察觉到了梦梅的不对劲,在家的日子里,他经常发觉梦梅走神、发愣,不爱理他,有时干脆躺在床上假寐。
“梦梅,你咋了?不舒服吗?感觉你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呢!”恺飞关心梦梅,建议她经常出去走走。
“谢谢你,恺飞,我会的!”“啥时候这么客气啦,都快做我媳妇了,我们上次说的事,你都跟妈说了吗?”
“还没....不,上次提了下,因为父亲的问题,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父亲咋了?”梦梅看着恺飞一脸懵懂的样,良久没有说话。
“不是,我不是最近很忙吗?”恺飞惶恐解释说。
“爸爸,爸爸因为债务的问题被带入警察局了!”梦梅低下头来,欲言又止。
“因为你很忙,所以没有告诉你!”男友恺飞对梦梅的父亲曹行之印象一直不太好,评价也不高。这次听梦梅这么一说,顿时脸都黑了下来,低沉的声音里全是嘲弄,“上次看见爸时不是好好的吗?”“这么多年他和你关系疏远,他外面的关系你更不了解了,不要去管!”
尽管恺飞说的有理,然而梦梅总觉得恺飞对于自己的家庭抱有很大的成见,心里自然也就有了意见,“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父亲,恺飞,你可不可以想办法帮帮他?”
“梦梅,你知道我为了我们的未来,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才能回家,现在工作刚有了一些起色,我不想为了你父亲的事而影响我的前途!”恺飞看着梦梅,严厉地声明自己的态度。
年轻人对于未来总有无尽的畅想,如果可以,恨不得插上翅膀去寻求自己的远大前程,梦梅理解恺飞的处境,并没有因此去嗔怒责怪恺飞。每次和恺飞一起聚餐、看电影、或者约朋友小聚时,梦梅总是倾听着他们对于人生、社会和未来的见解。
(十)
而楚霄仍然每到梦梅下班时便准时出现在公司的楼下,约她吃饭看电影,郎情妾意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舍。
由于楚霄和梦梅的老板是朋友,于是便干脆借着这个关系为梦梅请假,带她外出旅游度假。 汽车在郊外的柏油马路上疾驰着,夕阳西下,原野上、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仿佛罩上了一层新娘的面纱。远处的田垄上,炊烟袅袅的农家,妆点着这片田野。
“你很喜欢乡下?”楚霄看见梦梅望着窗外发呆,便笑着问她。
“是的,我是农民的女儿,自然很热爱乡村这片土地了,它很漂亮,是生我养我的父亲母亲。”
“对于城市里的人来讲,农村是一块需要开发的处女地,都市的竞争太激烈,我们需要一块自然氧吧来休憩,就像现在我们俩。”楚霄摸着梦梅细嫩的手,柔声细气地说。 楚霄生于城市,长于城市,年纪轻轻,就成为地方国有银行的行长,可谓年少有成,已婚的他早已有了一位在美国毕业的儿子,妻子也是法院的法官。
在梦梅看来,楚霄是一位事业有成,家庭圆满的男人,却还是忍不住外面的诱惑,出轨于梦梅。 梦梅托着下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你会为我离婚吗?”
“离婚?”楚霄笑着摇摇头,“我和她在一起很多年了,各自适应了彼此!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们年龄相差太远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和我发展?”梦梅愣住了。
“我看见你,就像看见我年轻时的梦想,你是一位充满诗情画意的女子,我想你一定懂的,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我都可以义无反顾地帮助你,我们做朋友,不是很好吗?”
楚霄开着车,眼睛紧盯着前方,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他开始讲起他的婚姻和青春时代的爱情,那些热血和理想,以及现实所赐予的伤痕。
“你们这一代人,是不懂的!”
“你理解我们这一代人么?”梦梅撅起性感的嘴唇,冷笑道。
“你们这一代的人挺嘻哈的,跟我们那一代人完全不一样!”
“那你觉得我嘻哈么?我和你在一起嘻哈么?”
“不是的梦梅,我们年龄相差太多,彼此之间有代沟......”
楚霄把车停了下来,不远处便是梦梅的家。
“梦梅,你自己好好休息一下,不要胡思乱想,有事给我打电话!”梦梅冷静地打开车窗门,下了车。望着马路对面的高楼,梦梅不自禁地感到头晕目眩,而男友恺飞正站在马路对面望着她。
梦梅朝恺飞走了过去,恺飞冷笑着问:“他是谁?”
“我单位的同事。”
“你还在骗我?你都出去了三天,打电话去你公司,说你请假了,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你骗三岁的小孩子么?”恺飞说完就拉着梦梅的手回到居住小区,进电梯打开房门后,立刻反锁起来,狠狠地把梦梅扔在床上,掐住她的脖子:“说,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哪里对你不好?你居然在外面偷汉子!”
“不是恺飞,你什么都不了解!”梦梅在床上挣扎起来。
“我不了解,我亲眼看到你偷人,你这个臭婊子!我要和你分手!你今天就从这里滚出去!”恺飞骂完后遂放开梦梅,爬起身子便把梦梅的衣服被子什么的,统统朝客厅扔去!“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从这里消失!”
随后梦梅便听见房门砰的一响,再也不见了恺飞的身影!
梦梅拉起破碎的衣服,泪流满面,自嘲道:“恺飞,我们在一起了这么久,我把青春全都交付给了你,你都给了我什么,连日常的相伴都给不了,到最后却落得这般结局,没有了你,我还要什么工作?我还呆在重庆作什么?!”
梦梅越想越难受,不过她又想,没有了恺飞,单身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趁着年轻,她还可以去寻求更自由的天空,实现自己那些未曾实现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