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舱室中,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带着一股常年封闭的沉闷气息。
萧术静静地站着,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即将被风雪压垮的标枪。
他的目光落在杜卡奥将军那张布满岁月刻痕的脸上,将军的声音并不高,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萧术的心上。
“萧术同志,”杜卡奥将军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指挥舱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经过指挥部慎重研究,我们认为,你在某些战略理念上,与雄兵连当前以及未来的作战方向,存在一些嗯,难以调和的分歧。”
“理念不合?”
萧术的嘴唇动了动,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又重逾千斤,像一把无形的枷锁,瞬间套紧了他的喉咙,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感到一阵荒谬,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闷得发慌。
他想大声反驳,想将自己那些日夜思考、反复推演的战术构想一一陈列出来,那些针对饕餮军团弱点设计的突袭方案,那些关于如何利用地球现有资源进行不对称作战的思考,那些甚至涉及到未来可能出现的更高级别外星文明的预案。
他相信,这些想法并非异想天天开,而是基于他对现有情报的深入分析和对战争本质的独特理解。
然而,当他抬起头,迎上的却是杜卡奥将军身后那些高层们几乎如出一辙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探究,没有商议,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仿佛他萧术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程序错误,需要被及时修正或删除。
他们嘴里吐出的是一套套刻板的、公式化的辞令,诸如“集体利益为重”、“服从组织安排”、“大局为重”之类的套话,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刀片,割裂着他最后的希望。
“你的个人能力和潜力,经过评估”另一位穿着军装,肩章上缀着将星的指挥官清了清嗓子,语气平板地补充道,“目前来看,与雄兵连后续高强度、高风险的作战任务要求,尚存在一定差距。
我们认为,让你离开,对你个人,对雄兵连,都是一个负责任的决定。”
“潜力不足?”
这四个字更是像一记响亮而无情的耳光,狠狠抽在萧术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内心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
幻想,是的,他对雄兵连最后的一丝幻想,在这一刻彻底粉碎了。
他曾以为这里是实现抱负、保家卫国的热土,他曾为了这个集体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血和智慧,将每一次训练都当做实战,将每一次战术推演都做到极致。
他熬过无数个不眠之夜,研究战史,分析敌情,甚至在梦中都在构思如何才能更有效地打击敌人。
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足够优秀,就能获得认可,就能在这场关乎人类存亡的战争中贡献自己的力量。
可现实却是如此残酷。
他的努力,他的见解,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决策者眼中,不过是“理念不合”,是“潜力不足”。
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全身。
原来,他所以为的倾注,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所以为的价值,在别人眼中不值一提。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萧术紧紧抿着嘴唇,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
他知道,此刻任何争辩都是徒劳的,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可悲。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我明白了。
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他没有再看那些人的脸,转身走向自己那间狭小的宿舍。
宿舍里的陈设简单至极,一张行军床,一张书桌,一个储物柜。
他默默地收拾起自己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
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训练服,上面还残留着汗水和硝烟的味道,那是他无数次挥汗如雨、挑战极限的见证。
一本写满了战术笔记的本子,字迹密密麻麻,有些地方因为反复摩挲已经模糊不清,那是他智慧的结晶,是他对未来的期盼。
还有一张与战友们的合影,照片上的每个人都笑得那么灿烂,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如今看来,却像一把尖刀,刺得他心口生疼。
每一样物品,都承载着他在巨峡号上的点滴记忆,快乐的,艰辛的,激昂的,如今,这些记忆都化为了沉甸甸的失落和苦涩,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将这些东西一一装进一个普通的军用背囊里,动作缓慢而机械。
他没有流泪,只是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躯壳。
当他背着行囊,再次站在指挥舱门口时,杜卡奥将军看着他,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舷梯缓缓放下,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像一首哀伤的离别曲。
萧术最后回望了一眼那艘庞大无比的钢铁巨舰。
巨峡号,人类的希望,曾经也是他的希望。
阳光照在它银灰色的舰体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显得那么威严,那么遥不可及。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炮塔,那些繁忙的甲板,心中五味杂陈。
这里有他曾经的梦想,也有他此刻的绝望。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海风特有的咸腥味,然后毅然转身,踏上了那艘早已等候在一旁,准备送他前往大陆的小型穿梭艇。
他的背影在晨曦的微光中被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寂,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
穿梭艇的引擎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载着他,以及他破碎的梦想,渐行渐远。
穿梭艇划破清晨平静的海面,在水上留下一道白色的航迹,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巨峡号那巍峨的轮廓在萧术的视野中逐渐缩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海天相接的尽头。
萧术的心,也仿佛随着那远去的巨舰,一点一点沉入冰冷的海底深渊。
他独自坐在穿梭艇狭窄的客舱里,透过舷窗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蔚蓝。
海风从通风口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拂过他的脸颊,吹乱了他的额发,却怎么也吹不散他心中那团浓得化不开的迷茫与不甘。
他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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