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压迫感仿佛凝结成了实质,老周感到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如同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松本那看似随意的发问,实则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指他的心脏。
老周心中电光火石般地闪过无数念头。
否认?
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承认?
那无疑是自投罗网。
他必须找到一个既能搪塞过去,又能迷惑敌人的方法。
他故意露出一丝迟疑,仿佛在权衡利弊,脸上堆起那种市井小民特有的谄媚笑容,缓缓开口:“课长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小的这点小伎俩,果然瞒不过您。”
松本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眼神中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宪兵准备记录,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老周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说出来怕污了课长大人的耳朵。”
松本的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对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不满意。
“哦?是吗?周先生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会对我们有所帮助呢?”
老周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的色彩:“要说这事儿啊,还得从咱们这玉茗轩的格局说起。您也知道,这老房子啊,年久失修,难免有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他顿了顿,观察着松本的表情,见对方似乎被勾起了兴趣,才继续说道:“其实,咱们这茶馆下面,有个小地窖,那是老掌柜留下来的。不过啊,那地窖里头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只存放了一些旧书和杂物,都是些没用的玩意儿。”
松本听后,脸色阴晴不定,他显然不相信老周所说的“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他又无法确定对方是否在撒谎。
“地窖?”松本的目光落在茶馆中央那块略显陈旧的地板上,那里正是地窖的入口。
他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如此,周先生不妨带我们去查看一下,也好让我们安心。”
老周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
他故作镇定地说道:“那是自然,课长大人想看,小的哪敢不从?只是那地窖里头阴暗潮湿,恐怕会污了课长大人的眼睛。”
“无妨。”松本冷冷地说道,“带路吧。”
老周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地窖入口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暗中给站在柜台后的莫清欢使了个眼色。
莫清欢心领神会,悄悄地退出了古董店,消失在夜幕之中。
通往地窖的楼梯狭窄而陡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尘土的味道。
松本走在最前面,神情警惕,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
地窖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小得多,只有十几平方米。
里面堆放着一些破旧的书籍、瓦罐、木箱等杂物,显得杂乱无章。
松本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翻遍了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地上的每一块砖头都敲了一遍,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周先生,这就是你所说的‘无关紧要的小事’?”松本的声音冰冷得仿佛来自地狱。
老周连忙堆起笑容,解释道:“课长大人,小的句句属实啊!这地窖里真的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平时只是用来储存一些杂物,您也看到了,都是些破烂玩意儿,不值一提。”
松本冷哼一声,显然不相信老周的解释。
但他搜遍了整个地窖,却一无所获,也找不到任何证据来指控老周。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停止搜查,语气不善地说道:“周先生,希望你没有隐瞒什么。否则,一旦被我们发现,后果你是知道的。”
老周连忙点头哈腰,表示自己绝对不敢隐瞒。
就在松本准备离开之际,地窖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周掌柜,你家的茶叶……”
赵大娘佝偻着身子,手里拎着一个略显陈旧的布袋,出现在昏暗的地窖入口。
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堆满了夸张的惊讶,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哎呀,这不是松本先生吗?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老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挤出一个笑容:“赵大娘,您怎么来了?课长大人只是随便看看。”
赵大娘仿佛没听到老周的话,径直走到松本身前,用带着浓重京腔的语调说道:“松本先生,您可是贵客啊!这小地方,有什么好看的?要说好,还得是咱们老周的评书,那才叫一绝!”
说着,她又转向老周,声音提高了八度,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老周,你不是说今天要讲《水浒传》吗?这都什么时辰了?街坊们可都等着听你讲武松打虎呢!”
这一连串的举动,仿佛一出拙劣的戏剧,却让松本原本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了下来。
他审视着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老妪,以及她手中那袋看似普通的茶叶,心中的疑虑似乎消散了几分。
“原来是赵大娘。”松本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锐利。
“既然街坊们都等着周先生的评书,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离开,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老周一眼:“周先生,希望下次有机会,能好好听你讲一段《水浒传》。”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夜幕中。
赵大娘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袋,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老周,嗓音低沉得如同来自地底:“老周,你可真是越来越会玩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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