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这段时间，牛老板来回在市政府和巷子街往返，处理经营许可证、卫生许可证、税务登记等等这些琐碎的问题，以便春节后营业有一个轻松的开始。
这几天吃过上午饭就回楼上化妆换衣服出门操办，等回来就是该吃傍晚饭的时候，疲惫的牛晓雅会带回来许多卤煮菜，和赵清明讲今天中午在哪里就近消磨时间，一天跑了哪些部门见了什么板板正正的人。也大大方方说了些税务话题。
赵清明发现小花酒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盈利，牛晓雅一年下来有十万元的净利润都很值得高兴了。当然比自己赚的多，只是不像想象中的老板那样阔绰。
“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多保险。”聊到五险一金，赵清明甚至搞不懂自己怎样才能用到这些保险，话说五险一金具体都是什么东西？
“你只需要感恩戴德就好，谁让我是守法的穷老板呢。”牛晓雅叹口气，“其实我也不清楚有的怎么用，人家说要交我就交了。”
“那得学一学了，不然不用的话多可惜。比如养老保险，我退休的话难道还需要你给我钱么？”
赵清明感觉有点怪，想象着在老年大学，老年牛晓雅转着轮椅驶向老年赵清明，颤颤巍巍的开口：“这是你今年的工资，晚上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你发什么神经？养老保险又不能给你养老送终，就是社保而已。”牛晓雅拍桌子强调这一点。“而且你哪来的信心我们会营业到退休？老年酒吧吗？我最多干到五十岁，不，四十五岁就远走高飞环游世界。”
“那你现在就走呗，每年抽几天时间去国外玩儿去。”赵清明想象中，这才应该是“老板”的生活。
牛晓雅狂摇头说不要，“绝对拒绝一个人旅游，我一个人去云南旅游过，糟糕透了。我是出去吃饭都不愿意一个人的类型。”
关于旅游，牛晓雅的朋友基本都有工作，所以大部分都没闲工夫旅游，等节假日有了空闲，他们要么陪家人要么陪伴侣，当初的朋友团已经聚不齐，只能用手机联络来怀念。
“我讨厌黄金假期，五一呀国庆呀，哪里都是人挤人，旅游根本玩不好。”赵清明光是想到身处于摩肩接踵的人群，就觉得胸闷难受。
因为平时普遍没有时间旅行，所以大家都在黄金假期报复性旅游，每年的旅游业数据都是三座高峰屹立在平原上，密集恐惧症患者看到国庆的街头，也会对攒动的人头心生恐惧，而这样的旅行又有什么乐趣呢？
“那时候可是我们的营业高峰期，我也走不掉哦。”牛老板撇撇嘴，要不是赚钱要紧，她也想活得潇洒。
“明天早上吃什么啊？”
“现在就想这个呀~”牛晓雅食指敲击着桌子，“撒汤...油条~还有粉条馅包子，要面皮特别暄乎的那一家，他家粉条馅很香！”
不知为何，粉条馅包子明明很好吃，每次起晚了去买却总有剩余，其余的海带包子、豆腐包子甚至难吃的青菜包子都能卖完，难道是现在人都注重饮食健康，对如此碳水尤物都避恐不及？
“撒汤配油条没什么好说的啦。”赵清明觉得这就是最佳cp，“那家的油饼也好吃，啧啧...还有海带饼！这个我巨喜欢！”
明天早餐的命运，就在今天五点钟的餐桌会议讨论完毕。
晚上小花酒吧照旧营业，室内外温差陡变，落地式玻璃窗洁净如新，双层玻璃就是好用。
赵清明一个个打开灯光，把椅子一只只放下来和桌子对整齐。牛晓雅下来后和收拾完的赵清明一起坐在吧台里，牛老板刷着短视频，赵清明听着歌看菜谱，用的某个厨房app。
学做菜是没错的！俗话说的好，要想抓住女人的心，先要抓住她的胃。
接着军哥来了，把营业牌展开放在门口，此时差不多是整点时分。
在几个客人后面到来的是田珂，戴着毛茸茸的棉帽和手套，今天她来的格外早，天刚刚暗下来，原本不起眼的星星开始发亮。
“抱歉抱歉！我来晚啦！”最后到的一员就是何婕，她快步推门钻进来，才开始调整紊乱的呼吸，脸蛋是红扑扑的。
也许是这段时间人都有事要做，店里的酒客来来往往，最多时候也没超过五桌客人。
“好好珍惜我吧！下学期再来我就该去实习了，你们就见不到我了。”何婕脸上满是落寞，最近一想到离校实习笑容就会消失，只能暗暗对自己宽慰，‘没事的，加油。’
距离除夕越来越近，何婕和田珂已经开始期末考试，很快学生们就会放春假。
没人先接过这些话，牛晓雅目光从酒柜一个个看过去，说：“年底咱没奖金昂，但从今天算到年底关门，上边的所有酒，能喝的随便喝，不能喝的随便拿。今天就是提前送送何婕了，我来开一瓶。”
牛老板倒出一盘花生和鱿鱼，问军哥要了一杯调酒。
“一般老板说随便喝随便拿，那可不能当真的听。”军哥去拿酒还不忘调节气氛，开了个玩笑大家纷纷加入话题。
平时十一点过后何婕她们就会下班，之后客人也比较少。田珂正要下班走掉的，虽然不喜欢送人离别，现在自己却是不好离开了，索性在这玩着，反正明天没课。
赵清明不好意思麻烦军哥，拿了瓶泰斯卡纯饮，一旁的田珂也递过来杯子。
“你也喝啊？度数很高的。”鸡尾酒也就罢了，纯饮度数高，赵清明先问一问才敢倒酒。
“没尝过这个，尝尝味道。”
“我是挺喜欢的。酒厂特意做成这个风味，拿来调酒就可惜了。”赵清明讲话完全不顾及在场的某调酒师，或许是专等着他来接话吧？
何婕放下手机，说让室友扫了门禁，今晚不回学校住了。军哥调出一杯粉色的鸡尾酒给她。
牛晓雅吩咐赵清明去拿点鱿鱼丝，再炸些土豆一起端出来。等他端着盘子回来，其余几人已经聊得火热，赵清明无奈，希望自己没有错过什么重要话题吧。
“谢谢！”何婕接过炸土豆放在桌子中央，土豆泥捏成鱼丸大小炸酥，撒上辣椒油和白芝麻，是店里很受欢迎的小吃。
“听说出去实习很容易被压榨，尤其是在大城市的实习点。所以我想去省内的其他城市，运气好还能跟几个朋友在一块。”何婕这么说着。当然在济南是最好的，离学校最近，相比其他地方更有保障，只是在济南的单位实习需要成绩很拔尖。
“你是湖北人吧？有湖北的实习点么？”军哥问起这个，在家也会是很好的选择。
“湖北没有。可以在家自主实习的，但我也不想回家那里实习。”何婕笑着摇头，毕竟跑这么远来上学，本身就不是恋家的人。
牛晓雅饮下一口，放下酒杯，“你们呢？过年回家吗？”
“还没考虑这个。”田珂说的时候，赵清明在一旁回答他不回去。
“不是很喜欢家。”赵清明哼呵呵地笑着，摇动着脖子。
气氛好像一直都不欢快，大家默契的忽略掉了春节后的相处话题，没有人揉搓着眼睛或者去洗手间洗脸，只是就这样维持着一句又一句，各自品尝着酒流进喉管的滋味。
出人意料的，军哥居然是最先入醉的那个，每天跟酒瓶子打交道的人酒量却不如三个女生。
军哥开始随便接话，说出口的都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如果不讲话嘴巴就像黏在了杯上，酒液顺着吸管咕嘟咕嘟喝下肚，于是醉态就恶性循环起来。
牛老板看看过了打烊的时间，无奈打电话给嫂子报信，保证马上把人送回家，然后带着军哥上了滴滴。
“你们别走昂！还有你，今天住楼上吧。”牛晓雅上车前对着何婕这么说，何婕也点着头答应，头越点越低，又倏地抬起来。
赵清明出去收回了营业牌，店里还有两桌客人。赵清明对着两个女生比出“嘘”，带着啤酒去了客人桌前，送出去了两扎啤酒。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聚着在喝酒呢，调酒的师傅喝多了刚被送走。”
“看见了看见了，没事。”客人也很爽朗，大概只觉得有趣。
“这两扎啤酒是送您的，有这个规矩。最后剩的可以存在店里下次接着喝，没时间限制。”赵清明又凑近偷乐着讲，“要是喝鸡尾酒，全都打五折，不过得自己调了。”
送完酒水，赵清明回到吧台，何婕叫着还想吃炸土豆。
“除了炸土豆好不好？我现在去炸，拿出来的不一定是土豆，可能都是黑的！”
“虽然牛老板说话有时候挺没谱，但做事是蛮靠谱的。”田珂还想着刚刚几人抗着军哥出去的场景。
“牛老板很厉害滴！”
“你知道我觉得你最大优点是什么吗？——不多管闲事。”田珂刚想打个喷嚏，却又没了那感觉，真讨厌。
“ I don't think so~ I don't think so~”
“你别那么不满意啦，能活成这样已经不错啦。”何婕对赵清明摇着头，“还有更一塌糊涂的人呢。”
赵清明撇撇嘴不认同，“你妈妈会和这么你讲吗？‘考60分已经不错啦！还有人不及格呢！’”
“我也同意，对自己要求高是没错的。”田珂接着打趣，“可我不要求其他的，那就太贪心了。”
人没有不贪心的，欲望在大家普遍关注的地方不见了，都累积在旁处成了野心，好听点叫雄心或者理想都没问题。
何婕追问着，让田珂来讲讲她的优点。
“你呀...”田珂抿嘴一笑，“最大的优点就是可爱，其次才是漂亮。就像笨蛋美女，更讨人喜欢的其实是‘笨蛋’这方面。”
“再次重申！俺，单纯只是美女就好。”何婕摇摇手指。
“最近我想过这方面问题，就是性格比外貌更有魅力。”赵清明说。
“起因是，有时面对性格可爱的女生，比如知性啦、坚强啦...比起只是漂亮的女生更让我有亲下去的心动。”（这种流氓发言请勿当真！）
“当然！兼顾内在和外在，就像锦上添花，也是极好的。不过要是把外在优势扩大化甚至内在化，那是蠢蛋的做法。”赵清明咽下最后一句：跟何婕交往的大部分都是这样的蠢材。
何婕抱着脑袋苦脸，“拜托！讲的直白点好不好，我现在脑子转不动。”
“他大概是讲，你以后少和那些肤浅的人在一起。我帮你总结。”田珂和赵清明碰杯。
“有的一点都不了解你也不想去了解你，你值得更好的，我真心这么认为，一定要是一个能欣赏你的人才行。”
“好，好，我会注意的。”何婕像弹簧般点头，赵清明这么讲，难得让人觉得暖心。
“体温异常升高！体温异常升高！”腕上的手表一边播报一边震动，屏幕上铺满了黄色的警告，还标示着轻度酒精中毒。
从苏州回来后，自己的手表就被开启了安全检测，讨厌的是语音提醒还关不掉，赵清明听了心下恼怒，生起一团无名火。冷着脸起身把手伸进水池里冲水，手表马上就安静了。
“厉害，现在手表真是什么都能检测了呀。”田珂觉得长了见识，幸亏她不关心数码领域。另一边5G网络海冲浪的何运动员，此时大脑也差不多掉到了3G网速，根本没在意手表的事。
“鸡肋的功能，人想喝酒根本不需要提示嘛。”赵清明开个玩笑，但接下来要注意酒精摄入了。
“说到酒，我想起一个很有酒神精神的宗教。”田珂说起了今天神教。教义很简单只有三条：
昨天与明天都为虚假
唯有今天真实存在
珍惜此时此刻
“听着好有道理~不过什么是酒神精神啊？”何婕迷糊地问。
赵清明打开百科词条给她看，她扫两眼就变成扭曲的表情，“**的，看见这么多字就头晕。”
今天神教，赵清明听着好熟悉，总觉得在那里知道过，在脑海里检索却像竹篮打水般无所获。
“牛老板怎么还没回来啊，这都去好久了。”田珂想起来这件事，尤其是何婕已经直不起腰，恐怕不能清醒着等牛老板回来了。
“喂~”牛晓雅在出租车上接通了电话，刚刚才从军哥家出来，肚子里装着好几杯葡萄酒，香得让人嘴角挂在耳朵上。
“我在军哥家坐了会儿，马上就到家啦。”牛晓雅听着对面一个个讲话，”好好好，我马上就到，等我回去吧。”
“谁说女人心难猜~
欠个人来爱~
花开当折直须摘~
青春最可爱~”
田珂拨着简单的吉他弦清唱，但兴致很高，闭上眼声音都高了八度，像在天上的鸟儿四处乱飞。
“自己买花自己戴~
爱恨多自在~
只为人生不重来~
何不放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