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气并不让人沉闷，压低的云层一路舒展，整齐平直，灰暗的乳白色铺满整个天空。
但对于淋雨后感冒发作的赵清明，带着厚厚的口罩，稍微沉滞的空气更让他透气困难。
“天如果再阴一些，我可能就需要输氧了。”他伸手捏起口罩，时不时吸进一口新鲜的一手空气，虽然进入鼻腔仍有些阻碍，但比隔着口罩舒服多了。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这口罩纯粹是形式主义。”
牛晓雅离得远远的，严词警告他晚上工作可不能这样偷懒。
“这个口罩真的能保护到别人吗？”赵清明怀疑到时候自己还是会散播感冒，“也许不会保护到所有人，但希望可以保护到大多数人吧。”
“人家女孩子都没感冒，你倒是柔柔弱弱的。”牛晓雅撇撇嘴，田珂可是健康着呢。
“她经常跑步欸，体质比我好不是很正常吗？请不要带着性别偏见。”总之先丢个大帽子过去，接着赵清明试图挽尊，“而且她到家之后，我回来还要多淋一段雨呀，所以我感冒很正常。”
那天到家田珂找出了雨伞，但被赵清明拒绝，想着反正不差多淋这一会儿。
其实两个人有想过要不要他就在田珂那里住一晚，但苦于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作罢。
“这个裱框怎么还在挂着？”赵清明去厨房找点橙子吃，看到墙上原本装着捐款证书的表框还没摘下，里面空空如也，露出哑光黑色的底板。
“你不觉得这也挺艺术的嘛？就像马列维奇的抽象派作品。”好歹是学室内设计出身，牛晓雅偶尔会冒出个听不懂的名字。
赵清明神色怪异，“可那也得是画呀。真要论艺术形式，挂个空画框应该属于行为艺术。”
“不管哪个都是艺术嘛！是艺术就好，让咱这儿也多点先锋气息嘛。”牛晓雅打了个哈哈掩饰自己的学艺不精。
“阿嚏！”卡着六点五十八分，田珂推门来到酒吧，脸上戴着口罩刚进门就打了个喷嚏。
还好还好，虽然没有提前十分钟到达，但也是提前赶到。田珂快步走向西侧的乐器台。
前天那场雨下的并不大，只是两个人在雨里撒欢了太久，体质好如田珂也没躲过感冒的魔爪。
赵清明第一时间赶来凑热闹，一副暗暗得意的模样，“某人昨天还炫耀自己体质好呢？原来只是潜伏期比我多了一天而已嘛。”
“我还没说是你传染的呢，哪来的小丑跳梁?”田珂紧了紧鼻翼的口罩。
“啊~如果我不是人该多好，根本不会感冒，也就不用变了嗓子来唱歌了。”
“nonono，动物也会感冒的。”赵清明立刻摇手指头纠正她。
“我肯定要当歌雀，鸟类总不会感冒吧？”田珂没听说过有哪只鸟会咳嗽，毕竟身体构造不允许，“欸？如果我被改造成鸟类生化人，气管里也有鸣管，说不定还能唱哨音呢。”
这么想来，那些能唱出哨音的人类，他们的呼吸系统究竟是怎么长的？
如果真有这种人体实验，赵清明心里早就填好了第一志愿，那就是站在落日的光辉中，挥动手臂大喊‘Black Sun！’
“众所周知，蝗虫才是最强改造案例。不过得有那个机会被改造再说吧。”
“你吃药了吗？我这儿还有多的呢。”他这会儿想起来嘘寒问暖，就当是为时未晚吧。
“不吃。区区感冒根本不需要吃药，身体自发解决，免疫力就会更棒。”田珂仰首伸眉，坚定摇手，“这就是我看起来瘦却比你健康的原因之一，请认识到这个差距，谢谢。”
“呵呵。”赵清明轻蔑一笑，“要是八十岁你还能这么硬气，我才真的佩服你。而且这种‘小病不治’的理念，难道你要‘大病等死’？”
田珂对他摇摇手指，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会是那么没有求生欲的人吗？正是因为贪图生命，所以我才践行‘小病不治’理念，我和你有所区别的只是方法而已，最终目的还是一致的。”
他夸张地撇撇嘴。
“但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感冒杀死人的几率很小，但不是没有。希望你不会大道践行未半而中道驾鹤。”
她摆摆手，打发赵清明到一边儿凉快去，别影响自己工作，“好大的胆子！看你都咒本宫些什么？翠果，打烂他的嘴。”
带着逐客令，赵清明踱步到吧台后面韬光养晦。
军哥也正闲着，坐在旁边拿本子记着什么东西，“怎么啦？没聊两句就回来了。”
“她就是反面的梁启超，迷信什么非科学医学论调，感冒了还不吃药。”赵清明倒不担心她感冒，主要是这种不科学的论调让人担心。
“科学也还没到达能解释一切的程度嘛，小路不一定就到不了罗马。”
“这倒也是。”赵清明笑笑，现代科学确实还在发展阶段，大概率也永远都在发展阶段了。
自己怎么了？要依靠科学来安心么？对自己来说这是做不到的。
“欸，我听说一个中医偏方，在脊椎放血可以治感冒，你要不要试试？”军哥记不清具体，但大概有这么个说法。其实是点刺大椎穴，而大椎穴在第一胸椎下。
“我才不要！听着就不靠谱。”赵清明赶紧摇头，放血疗法一听就让人想到中世纪西医，而且这跟感冒怎么还搭上关系，真当放血治百病了？
“你不相信中医吗？”军哥有些意外，他以为国人多多少少都会信点儿呢。
“我相信中医的思想，但不相信中医。”赵清明一码归一码分清楚，“甚至我会是取缔中医论的支持者，也乐意见到中医院都关闭。”
“啊？”军哥没想到他是个激进派，“可你之前做**手术不就在中医院吗？”
“嘘嘘！哥你小声点说！”幸好田珂在唱歌，应该没人听到军哥的话，赵清明才把手指从嘴边放下来。
“那是因为做个小手术，中医院更便宜而已。”
“我觉得，天人合一直到现在也是一流的哲学思想，但何必来医疗行业掺和呢？当然医疗行业是很崇高的，即使我是半途而废的医科生也这么认为。但用经验哲学的东西到医学界实践，总归是落后的。”
赵清明侃侃而谈。
“况且，现在中医院真正的中医成分有多少？大部分还是用着现代医学的知识，所以关掉中医院就能取缔掉中医这一说法，我也不认同。”
赵清明想到什么又笑了笑，“而且不会很好奇吗？大家都说真正好的东西是不会被淘汰的，所以中医究竟怎样，不会很想试试看吗？也说不定会大跌眼睛呢。”
“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军哥脑子有些乱，“我不确定你是不是认真态度，但对中医问题算是耳目一新的观点了，虽然听着很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