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锚光映祖训千钧 头巾承潮魂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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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归航时的老船谣

林默跟着娘走出海眼时,晨光正把湄洲湾染成金红色。他颈间的船锚坠子发烫,坠子上的纹路跟海底平原上所有船锚连成了光网,那些嵌在黑沙里的锚链竟自己浮起来,在水面织成座桥,桥栏上全是历代湄洲汉刻的号子词。

“这是‘镇魂锚桥’。”娘的靛蓝短褂在光里飘,“三百年前你太爷爷封煞时,用七十二个汉子的头巾血织的。”她弯腰拾起块漂在水上的船板,板上刻着“潮来莫怕,有锚镇滩”——这是林默小时候在妈祖庙墙根常听的老船谣。

这时港里的渔船突然全鸣起了汽笛,船头的锚灯都变成了蓝色。林默看见阿公领着老渔民们跪在码头上,桃木杖顶着块烧焦的布片——正是十年前从海眼里拽出来的娘的衣角。当锚桥碰到码头时,布片突然飞出银线,把娘的衣角跟林默的头巾缝在了一起。

二、祖庙墙根的锚痕

娘带着林默走进妈祖庙时,天井里的老榕树突然掉了片叶子。叶子落在娘的掌心,竟显出三百年前的画面:太爷爷扎着头巾,把银哨插进庙墙的砖缝,墙里渗出的黑水全变成了锚链。林默摸着砖缝里的凹痕,跟他后颈的月牙疤一样深,凹痕里还卡着半截银哨——哨头雕的小海豚缺了块尾巴,跟他八岁时摔的那支一模一样。

“每代守海人都要把哨子嵌进墙里。”娘从头巾里取出支新银哨,哨身刻着“林默”二字,“十年前娘没来得及嵌,现在该你了。”她话音刚落,庙墙突然裂开道缝,里面掉出个铁盒,盒盖上刻着跟宝盒一样的锚纹,只是多了行小字:“煞核虽封,潮魂未归”。

阿公突然捧着本线装书跑来,书页上全是烧焦的洞:“这是《湄洲锚经》,最后一页……”林默接过书,看见最后页画着个漩涡,漩涡中心写着“潮魂渊”,旁边是娘的笔迹:“以锚为匙,以血为引,开渊方能全煞脉”。

三、潮魂渊里的断锚链

锚桥在潮魂渊口突然断成两截。林默看见渊里全是打转的锚链,每条链上都缠着人的影子——正是十年前失踪的渔汉们。他娘的头巾突然飞起来,布条缠住一条影子的手腕,影子竟变成了陈阿叔的模样,手里还攥着半条断锚链。

“当年煞核爆时,我们的魂被吸进了链里。”陈阿叔的声音像从水底冒出来,“只有凑齐七十二节断链,才能补全镇魂锚。”林默这才发现,娘的靛蓝短褂上不知何时多了七十二个破洞,每个破洞都在往外渗银线,银线飞到渊里,竟把断锚链一节节接了起来。

“默啊,把你的血滴在链头上。”娘割开他的掌心,血珠落在锚链的瞬间,所有渔汉的影子都亮了起来。林默看见他们的头巾飘到自己头上,跟他的蓝布缠在一起,织成顶有七十二个褶子的新头巾,每个褶子里都嵌着节锚链。

四、祖训碑前的潮魂誓

当最后一节锚链接上时,潮魂渊突然喷出金光。林默看见渊底立着块石碑,碑上刻着太爷爷的笔迹:“湄洲汉,生为锚,死为链,世代守海眼,不教煞潮翻”。碑前摆着七十二个银哨,每个哨上都刻着渔汉的名字,其中一个空着的哨座,正好能放下他手里的新银哨。

“这是‘潮魂誓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三百年前老祖宗们立的,每代守海人都要在这里吹哨起誓。”林默把银哨放进哨座的刹那,所有银哨同时响了起来,吹出的不是渔歌,而是震得海水倒流的号子声。他后颈的月牙疤突然发亮,疤上的纹路竟跟誓碑的刻痕连成了完整的锚链图案。

阿公这时捧着件东西跑来,那是用七十二块船锚铁熔成的护心镜,镜面上铸着“镇海天”三个字。当护心镜戴在林默胸口时,海底的所有船锚都飞了起来,在他头顶聚成巨大的锚影,锚尖正对着妈祖庙的方向。娘指着锚影说:“这是‘万锚归位’,从今往后,你就是湄洲的守海锚头了。”

五、头巾里的千年浪

仪式结束时,林默的新头巾突然飘出银线。他看见银线织成了幅海图,图上标着“千年煞源”的位置——竟在更深处的“黑礁海沟”。娘摸着他的头巾说:“煞核只是支流,真正的煞源还在下面,三百年前老祖宗们没封住……”

话音未落,海眼突然又冒出黑气。林默举起护心镜,镜光撞上黑气的瞬间,他听见无数人在喊号子。那些声音全来自他头巾里的七十二节锚链,每条链都在震,震得黑气变成了白浪。娘见状立刻扯开自己的头巾,布条缠上他的锚链,两代人的头巾竟在光里织成了新的镇魂索。

“记住,守海不是封煞,是让煞气化成潮水。”娘的手掌按在他后颈的伤疤上,“就像船锚不是要砸断浪,是要牵着船。”林默点头时,看见自己的头巾角不知何时多了根银线,线尾系着个小锚——正是他小时候用贝壳雕的那只,娘一直藏在头巾里。

夕阳西下时,湄洲湾的海水变成了靛蓝色。林默站在码头上,颈间的船锚坠子、胸口的护心镜、头上的七十二褶头巾,都在闪着光。他看见海底的船锚阵排列成新的图案,那是太爷爷、爷爷、娘和他的名字连成的线,像一张永远撒在海里的网,等着接住下一次来潮的煞浪。

阿公走过来,把桃木杖递给他:“从今天起,这杖头的妈祖像归你磨了。”林默接过杖,发现杖底刻着行小字:“锚在人在,头巾不断,潮魂不散”。这时娘的声音从海风里飘来,唱的还是那首老船谣,只是调子变成了号子,每句结尾都有锚链碰撞的“叮叮”声,跟他头巾里的银哨共鸣着,在湄洲湾上荡了又荡。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的伤疤不知何时变成了锚爪的形状。想起小时候娘教他绑锚绳的情景,粗糙的手指按着他的手背说:“默啊,船锚扎进海底,就像娘牵着你的手,不管浪多大,都能把你拽回家。”现在这双手握着桃木杖,牵着海底的万千锚链,而娘的手就搭在他的肩上,跟他一起望着远处的黑礁海沟——那里藏着下一个十年的风浪,也藏着湄洲汉子们世代相传的、用头巾和锚链织成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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