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暗流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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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河区政府大楼六楼,重点项目推进办的新办公室飘着淡淡的松香味。

陈正国站在贴满项目进度表的白板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桌角新刷的清漆——前世他在看守所摸到的是霉湿的墙皮,今生触到的却是带着温度的木茬。

“陈副主任,协调会要开始了。”刘芳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门口,发梢沾着晨露,“张副局长他们已经到会议室了。”

陈正国抬头时,镜墙里映出他深灰色的西装——这是苏若雪昨晚特意陪他挑的,说“新官上任的镇得住场子”。

他理了理领带,目光扫过桌上锁着的铁皮柜——里面压着他这三天连夜整理的二十份项目对比报告,还有一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原始草稿。

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太足,陈正国刚推开门就撞上一股冷意。

区建设局、发改委、自然资源局的负责人分坐长桌两侧,张建国正翘着二郎腿揉太阳穴,看见他进来,指尖在桌沿敲了敲:“陈副主任年轻有为啊,头回主持会就敢把老旧小区和科技园区捆在一块儿。”

“张局见笑了。”陈正国在主位坐下,翻开笔记本时故意顿了顿——前世他就是在类似的会议上,因为一份被篡改的调研报告栽了跟头。

“同步规划能避免重复施工,光是管道铺设就能省下三分之一预算。”他抬眼扫过众人,“请各部门三日内提交可行性报告,重点标注交叉施工节点。”

张建国突然笑出声,指节叩着桌面:“陈副主任这火烧得挺旺。”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支钢笔转着,钢笔帽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们建设局一定配合。”

散会时,陈正国收拾文件的动作慢了半拍。

张建国经过他身边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混着烟味的低语钻进耳朵:“年轻人总以为自己能翻云覆雨,等摔下来就知道——”他顿了顿,“地有多硬。”

三天后的清晨,陈正国在办公室喝第二杯茶时,刘芳抱着一摞文件撞进来,发顶的蝴蝶结扎得歪歪扭扭:“陈副主任,会议室乱套了!张副局长说您的资金建议书有问题!”

陈正国放下茶杯,陶瓷底与木桌碰撞出清脆的响。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那里装着昨天深夜从铁皮柜里取的原始草稿,纸角被他捏出了毛边。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扎过来。

张建国正站在投影仪前,屏幕上放大的文件里,“每平米8000元”的字样像团火。

“陈副主任的建议书把预算写成了八千,按朝阳小区的面积算,总预算得虚增四千万!”他转身时西装绷得很紧,“这是笔误还是另有算盘?”

刘伟的茶杯“哐当”磕在桌上,茶水溅湿了前襟:“小陈,这怎么回事?”

陈正国走到投影仪前,指尖划过“8000”那行字,能摸到纸张上浅浅的压痕——是用红墨水笔修改过的。

“刘主任,我这有份原始草稿。”他从文件夹抽出泛黄的纸页,“三天前我离开办公室时,预算写的是800元。”

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

张建国的脸瞬间涨红:“你...你这是伪造!”

“张局别急。”陈正国翻开原始草稿的最后一页,“修改用的是行政处统一编号的红墨水笔,笔帽上有‘青河政办’的钢印。”他抬头看向行政科科长,“上周三您刚给各科室发了新笔,对吧?”

行政科长猛点头,喉结动了动:“是...是的,每支笔都登过记。”

赵刚突然敲了敲桌子:“我提议成立专项调查组,查查文件是怎么被改的。”他看向陈正国,目光里带着点赞赏,“陈副主任,你有线索?”

陈正国还没说话,刘芳突然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前天晚上十点,我去档案室找资料,看见陈涛抱着您的文件袋出来。”她指尖微微发抖,“他说...说帮您整理材料。”

陈正国的瞳孔缩了缩。他转向刘伟:“能调监控吗?”

监控室的屏幕里,陈涛的身影在深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他缩着脖子左顾右盼,钥匙串在手里晃得叮当响,推开档案室门时,后背蹭掉了墙皮——那片墙皮脱落的位置,陈正国今早路过时还盯着看了好久。

“陈涛!”刘伟拍了下桌子,“你给我解释清楚!”

陈涛“扑通”跪在地上,额头抵着瓷砖,声音带着哭腔:“是张副局长让我改的!他说...说陈副主任抢了他的功劳,让我帮忙教训教训...”他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我...我写了检讨...”

张建国的脸瞬间煞白,后退两步撞翻了椅子:“你放屁!”

陈正国没看张建国,他盯着陈涛手里的检讨书——字迹歪歪扭扭,墨迹晕开一片,像是边哭边写的。

“刘主任,”他把监控拷贝和检讨书推过去,“这是完整的证据链。”

刘伟盯着检讨书看了十分钟,喉结动了动,抓起电话:“组织部吗?暂停张建国同志的职务...对,立即执行。”

散会时,张建国被纪检的人带走了。

他经过陈正国身边时,西装领口扯开,领带歪在锁骨处,活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鸡。

“你等着...”他咬牙切齿,声音却软得像团棉花,“建设局不会放过你...”

陈正国没接话。

他站在会议室窗前,看着张建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身对赵刚说:“赵主任,我建议推行重要文件双人审核机制。”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原始草稿,“有些跟头,摔一次就够了。”

当天下午,建设局的走廊里飘着诡异的安静。

几个科员凑在茶水间门口,压低声音说话:“张副局长被停职了?”“听说他指使陈涛改文件...”“那咱们科的王副科长,上周还帮张局送过礼...”

陈正国抱着新出台的《文件审核制度》走过时,他们的声音突然断了。

有人慌张地端起杯子,有人假装整理文件,连扫地的阿姨都把扫帚攥得更紧了。

他站在楼梯间窗口点了根烟——苏若雪最讨厌他抽烟,但此刻需要压压心里的火。

烟雾里,他看见建设局的牌子在风里晃了晃,突然想起前世老科长说过的话:“正国,你要记住,官场最可怕的不是明刀明枪,是藏在文件里的暗箭。”

风突然大了,吹得他眼眶发酸。

陈正国掐灭烟头,把《审核制度》往怀里拢了拢——这次,他不会再给暗箭留空子了。

建设局三楼,张建国的办公室门紧闭。

透过磨砂玻璃,能看见里面人影晃动,偶尔传来东西摔碎的脆响。

不知是谁碰到了垃圾桶,一叠报销单散在地上,最上面那张的审批人签名,赫然是张建国的笔迹。